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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基因宇宙
  • (澳)埃德文·柯克
  • 2695字
  • 2022-03-11 16:46:38

序言

凡是過往,皆為序章


遺傳學帶我游覽了一些意想不到的地方:有堆滿數百箱老鼠的地下室;位于巴基斯坦及悉尼市郊的清真寺;還有成百上千人會聚一堂的舞廳,當時每個人面前都擺著兩小杯“毒藥”。

不過,通常情況下遺傳學家的日常在外行看來也并沒有什么特別之處。我們的生活充斥著各種會議和文書工作。和其他醫生一樣,我們會在診室里坐診,不時也會查房。我們的實驗室里除了高科技檢驗設備,就是再普通不過的辦公空間,而那些所謂的高科技檢驗設備也并不起眼。也許偶爾會有那么一兩臺具有未來感的設備,但我們使用的大多數設備都不過是傳統的“四四方方、平平無奇的灰色物件”罷了。

然而,你千萬不要被這些表象迷惑。如今,遺傳學領域正發生著許多令人矚目的變化,一場革命悄然興起,已顛覆了醫學的某些領域,并正在向其他領域延伸。相信用不了幾年,基因組測序就會變成一項日常操作。也就是說,如果你還沒嘗試過,機會很可能馬上就要來了。再過十年二十年,你的家庭醫生會掌握你的遺傳信息,它將同你的血壓、體重及用藥記錄一樣,構成健康檔案的一部分。

“你認為十年后自己在做什么?”這是一道典型的職場面試題。如果這個問題的對象是一位臨床遺傳學家,答案往往是:十年之后,這個專業將逐漸消亡。究其原因,并不是遺傳學將變得不那么重要,恰恰是因為它太重要了。未來幾乎所有的醫生都要精通遺傳學知識,只懂遺傳學的醫生將無用武之地。這樣的預言我已聽了近四分之一個世紀,時至今日似乎變得有些遙不可及。事實上,真正開始接觸遺傳學的專科醫生少之又少,其中主要是神經科醫生,也有一些心臟病學家、內分泌學家等。醫學的進步如此之快,大多數醫生專攻各自的領域都已焦頭爛額,根本無暇顧及遺傳學領域的相關動態。此外,盡管我們的群體已日漸壯大,但畢竟基數很小,所以我們遺傳學家還不怎么為人所知。很多時候,其他專科醫生也搞不清楚遺傳學家是做什么的。

我們到底做什么呢?不同于一般的專科醫生,我們的病人并不局限于某個年齡段,我們看的病也不局限于某個器官。有時,我們要在新生命孕育之前就提前干預;有時,我們的病人是尚未出世的胎兒。嬰兒、兒童和備孕的成年人都可能是我們接診的對象。此外,來找我們看病的還有孩子的祖父母,他們或是在晚年患上某種遺傳病,或是為了通過基因檢測查明是否攜帶了某個家族致病基因。有時候,一個人的第一次基因檢測在他去世后才完成。正如我的同事大衛·莫瓦特(David Mowat)所說,我們不僅要像全科醫師那樣守護“從子宮到墳墓”的生命之旅,還要守護“從精子到蠕蟲”的整個基因宇宙。

將我們的病人聯系在一起的當然是基因,尤其是遺傳性疾病。我們要解答的往往是最基本的問題。例如:我們怎樣才能孕育一個健康的孩子?是什么導致了我孩子的心臟病?我會不會像我的父親和爺爺那樣患上亨廷頓病(Huntington disease, HD)?

人們問起這種問題的時候,實則也是讓我們走進他們的人生。這往往是他們一生中最為難熬的時光,充滿了失落與悲傷。與遺傳學打交道的這些年里,我有幸走進了成千上萬人的人生。對我來說很幸運的一點,也正是在這段時期,我們對遺傳學的認識實現了空前飛躍,探索基因宇宙的腳步日漸加快。

我與遺傳學的緣分要從20世紀90年代中期說起。那時我還是一名初級醫生,在悉尼一家兒童醫院的重癥監護室工作。我的一個病人是患有先天性心臟病的嬰兒。她長得格外瘦小,而且似乎不愿意自主呼吸,必須依賴機器維持生命。

終于,基因檢測結果出來了,院里馬上召集了會議,會上將由一位臨床遺傳學家向孩子的父母交代病情。這樣的會議通常也需要重癥監護室的醫生出席,而那天我碰巧在場。那是那對年輕的父母此生最黑暗的一天。

那位臨床遺傳學家就是安妮·特納(Anne Turner)博士。之后,她成了我的同事,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安妮聰慧、善良、忠誠,酷愛旅行,熱愛生活。她是位和善的母親,如今也是位慈愛的祖母。那時,我只知道她是我的前輩,在一個小眾而又有些神秘的醫學領域,她是受人崇敬的專家。

與我不同,安妮對我們的第一次見面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印象,畢竟當時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艱巨的任務上。她要告訴那對年輕的父母,他們的女兒就要離開他們了。

基因檢測結果顯示,小女孩兒體內多了一條13號染色體。這是一種叫帕陶綜合征(Patau syndrome)的先天性染色體異常,患兒通常體形很小,并常伴有心臟病、腦畸形或其他發育缺陷。他們的大腦無法正常運作,甚至不能維持正常的呼吸。幾乎所有帕陶綜合征患兒都活不過一歲,而他們中的大多數會在出生后的幾周,甚至幾天內夭折。即使有極少數患兒能夠幸存下來,他們也會患有嚴重的智力缺陷及其他健康問題。

這一診斷解釋了我們力圖治療的所有癥狀,特別是對一個無法自主呼吸的孩子來說,這意味著前途艱難萬險。

告知壞消息很難。父母聽到關于他們孩子的壞消息時的那種震驚與悲慟無以言表。在場的每一個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傳達這一消息的人無疑要承受巨大的壓力,部分原因是你總會有一種難以擺脫的“負罪感”,覺得痛苦是自己造成的。有時候,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你已經了解并喜歡上了你要“傷害”的那個人,但即使面對一個剛剛認識的人,傳達這樣的消息又談何容易。

那么,彼時彼刻目睹了這一切的我,為何沒有對遺傳學敬而遠之,反而心生向往呢?在我看來,主要是安妮的處事方式感染了我。她的溫柔體貼讓一切來得沒有那么直截了當。她先解釋了什么是染色體,多一條染色體會怎樣,緊接著又具體說明了對那個小女孩而言這意味著什么。孩子的一位家長問能不能去除那條多余的13號染色體,治好孩子的病。安妮耐心地解釋說,自懷孕時起,這個問題就已存在于這個孩子體內的每一個細胞中,因而無法改變。她懂得何時傾聽,何時表達自己的想法。她理解這對夫婦對女兒的愛,也能體會他們此時的痛,但她并沒有給他們虛假的希望。當最先進的科學與最深刻的人性碰撞,醫者該何去何從?那天,安妮為我上了生動的一課。


我寫這本書的目的,就是想通過分享那些命運與遺傳學息息相關的人的故事,傳遞人類遺傳學中的人性之光。如果你是為了科學而來,請接著讀下去—遺傳學是迄今為止最富魅力的現代科學,而你可以在本書中收獲大量的科學知識。

人類遺傳學的故事,首先是關于人的故事,是基因宇宙統治下的人生百態和百態人生。這樣的故事映照著你我,但有一些人的故事比較特別,基因對他們的影響要強大甚至殘酷得多。它是那個命運自孕育時起就被宣判的嬰兒的故事,也是那位透過實驗室的顯微鏡解讀小女孩生命密碼的科學家的故事。它是安妮的故事,也是我的故事,同樣是那些第一次知道什么是染色體及其與疾病關系的人的故事。

也許最重要的是,它是兩位年輕父母的故事,痛失幼女使他們悲痛欲絕,但有了對基因宇宙的了解與認識,他們又能夠鼓起勇氣面對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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