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傳音是什么？”楊否問道。

“這個聲音怎么這么熟悉……”尋沒有理會他，自顧自說道。

楊否詫異道：“你認識她嗎？”

尋看上去在沉思，沒有回答他。

楊否的周身開始閃爍，他沒有告知尋自己這一情況，不一會他便脫離了夢境世界。

睜開眼，天一亮。他習慣性地朝座鐘的方向看了一眼，時間早上8:30。還有十分鐘就要上課，意識到這一點，他立馬從炕上爬起來，準備穿衣洗漱去學校。

爺爺掀開門簾走了進來，看到剛下地的楊否說道：“哦，我還準備叫你起來呢。”

楊否心里有點責備爺爺，怪他沒有早一點叫他起來，但想到自己在夢境世界里跟尋聊天的場景，他又消除了對爺爺的責備，畢竟他如果早點叫醒他，他就不會從尋那里得知“有人在對他傳音”這件事。

雖然尋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但他大概猜到了“傳音”是什么意思：它應該就是指那種他只能在腦子里聽到說話聲但是看不到人的情況。

2

上午第一、二節是算數課，王老師教大家“16”到“20”。楊否慢慢熟悉了這些數字里面的規律：其實只要把“0”到“10”掌握了，后面的數字，無論是從認、讀，還是從寫，都會非常容易，他們基本都是“0”到“10”——準確來說，是“0”到“9”的兩兩組合，順序也是按照“0”到“9”的順序來的；只不過讀的話，略微有點不同，大部分同學都會習慣性地把兩個數字各自的讀音組合起來讀，不過，王老師也沒糾正他們，因為老一輩人也大都是這么讀的，但實際上，讀這種組合的數字，第一個數字要讀“10”的讀音，而不是“1”的讀音，因為它們在意義上是以“10”為基礎的數字，不是以“1”為基礎的數字。

他不自覺地看向了前面的汪小璐，突然感覺她真的很厲害，能把這么多數字這么復雜的規律都記在腦子里。他甚至感覺自己今天能想到這些也都是汪小璐“傳”給他的，因為在汪小璐到來之前，他從來沒有這么認真地分析過這些數字，也沒有這么清晰地想明白這里面的規律。雖然他沒跟她進行過任何交流，但他從她那里感受到了這些。

“你知道嗎？”楊小瑾突然湊到他跟前小聲說道，“汪小璐要比我們大一歲。”

楊否懵懂且詫異：“大一歲……有什么事情嗎？”

“大一歲，她比我們大一個年級，她應該上一年級。”楊小瑾解釋道。

“啊？”楊否再度詫異，這回他有點明白了，但是還有問題。“那她怎么跟我們在同一個班里？”楊否問道。

“因為她是從外地的學校轉過來，所以要從頭開始學。”楊小瑾說道。

“你怎么知道的？”楊否問道。

“昨天我跟她說話的時候她告訴我的。”楊小瑾說道。

“你們什么時候說話的，我怎么沒看到？”楊否問道。

“你肯定不知道啊，我們說話的時候你又不在場。”楊小瑾說道。

“你們在哪兒說的話？”楊否追問道。

“我們在操場上邊走路邊說的。”楊小瑾回答。

“為什么要邊走路邊說？”楊否問道。

“哎呀，走路說話嘛，很正常嘛。”楊小瑾有點不耐煩地回道。

楊否覺得自己問得有點啰嗦了，于是停止發問。實際上，他是覺得好玩，故意這樣的，但看到楊小瑾有點生氣了，才停下來。不過，停下來之后，他開始反思楊小瑾剛剛說的話：汪小璐應該上一年級……這讓他不由得想起了另外一個人，他的情況跟汪小璐有點相似，他差點都忘了他，他就是星星。

說起星星，他已經好久都沒見過他了，自從棟棟走了之后，他跟他的聯系也斷了。不過，他之后好像來過一次他家，就是在他生完那場大病醒來后。他記得他當時跟他說了一些在現實世界來說奇怪的話，他說：他在夢里看到楊否把所有人都推進了黑色的門里。

當時楊否就覺得挺怪，但當時他的注意力放在了反駁星星上，而忘了“星星怎么會做這樣的夢”的問題。現在他再次想起了這件事，突然有點關心起他來。他想知道：星星去哪兒了，是不是還在學校上學，應該那次事件好多人都變了，他變成什么樣了？他想去找找他，可是他不知道他的家。

3

課間的時候，樸雨霏又來找汪小璐，跟昨天不一樣的是王小雅也跟在后面。這一下，楊否這塊兒熱鬧了，一下子多了好幾個在班上引人注意的女生，再加上楊小瑾和來找楊小瑾的于小樂，簡直熱成了一鍋粥，熱得一塌糊涂。

五個人互相聊了一會兒后稀里嘩啦地走出了教室，楊否高漲的情緒頓時冷靜了下來。回想起剛剛她們五個人圍在他周圍的情景，他竟不自覺地感到滿足和自得，就像在活動課上玩丟手絹追趕別人時被她們喝彩時的感受一樣滿足和自得。然而當他在期待中等到她們回來后，卻發現沒有一個人理他，他覺得自己被像空氣一樣無視了，被晾在了一邊，感覺瞬間一落千丈，困惑又沮喪。

第三節是語言課，張老師開始教大家介紹“你家在哪兒”“我家住在……”的相關對話。“‘你家在哪兒’……多么熟悉的話語。”楊否在心里感嘆道，那種久違的遺憾再次浮現在他的心里：當時他要是跟著她找到她的家該多好……好在，汪小璐出現了……他的目光再一次地落到汪小璐的背影上，他似乎是把對楊小彤的喜愛寄托到了她的身上，時不時想用手指戳她的背跟她說話。但鑒于上次他這么做帶來的不好反應，他克制了自己，他怕自己又像傻子一樣笑。另外，他還怕張老師瞪他。張老師很嚴格，她的課上幾乎沒人敢說話，因為她的目光很銳利，一旦有人分神，她都能發現，然后發出警告。

中午放學的時候，楊否意外在馬路上看到了汪小璐，這讓他再次想起了楊小彤不告而別時那種遺憾的感覺，他怕那種事情再發生，突發奇想地跟在了汪小璐后面，想看看她家在什么位置。

汪小璐從一個巷道拐了進去，這個巷道離校門不遠，楊否之前走過一次，它能直接通到新馬路。“難道她家是在新馬路上？”楊否心猜測著。

汪小璐在巷道中走了一段路后突然轉身，發現了楊否，楊否有點不知所措。汪小璐好奇地盯著他，沒有說話。

楊否被汪小璐盯得有點不自在，掃了一眼通向新馬路的巷口，主動說道：“我……我去新馬路那邊。”

汪小璐沒有回應他，走進了一側的大門。那是一道白顏色的鐵皮門，很常見的一種院門。

楊否記住了汪小璐家的位置，轉身回自己家。

4

第四節課，也就是下午第一節，同樣是語言課，張老師繼續教大家練習詢問家庭住址的話語。雖然大家都知道自己家在哪兒，但要通過語言表達出來就顯得力不從心。“……比如：我家在西街108號，我家是北大橋橋口第一戶人家，我家在汽車站向東50米的位置，我家在校門口對面的巷子里……”張老師舉了幾個通俗的例子，讓大家去慢慢感知。因為具體的方位、相位和地方名稱需要在以后的學習和生活中慢慢留意、觀察和積累，所以沒辦法一次性叫每位同學說出自己家在什么位置。

按照張老師剛才舉的例子，楊否大致有了一種感覺，他感覺自己能說出汪小璐家的位置，于是在心里摸摸索索地說出：“校門口……往下……額，向西……的第一個巷子里……”后面應該是多遠的距離，他不知道，所以說不上來。

第五節課是聽唱課，高老師教大家唱《春天在哪里》的歌曲。楊否依稀記得這首歌自己在哪里聽過，經高老師一說，他才想起來這首歌上上周的時候高老師就開始教他們了，只不過上周活動課的劉老師讓她幫忙教一下“找朋友”和“丟手絹”兩個游戲的歌，她才中斷了，現在她便繼續教大家唱這首歌。

第六節活動課，劉老師讓大家練習完排隊之后就讓大家玩“找朋友”的游戲，差不多玩了十分鐘后，她又讓大家玩“丟手絹”的游戲。楊否在課上依舊沒有見到汪小璐的身影，這再次令他十分擔心，他擔心的不是汪小璐會出什么事，而是擔心她會像楊小彤那樣消失不見，讓他難過。

快要下課的時候，劉老師叫大家排隊，然后說：“以后的每節活動課上，我都會讓大家先練習排隊，練習完排隊大家就自行去玩‘找朋友’和‘丟手絹’的游戲，游戲期間，不要亂跑，可以去上廁所，但是不要離開操場，快下課的時候我會叫大家在這兒集合并點名，誰要是不在，下節課會受到懲罰……”劉老師說這話時表情很嚴厲，這讓楊否想起了他打了楊小焦后她責罵他時的場景，心里不由得開始緊張，意識到她剛剛所說的“懲罰”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兒。

想到汪小璐昨天和今天的活動課她都不在，楊否擔心她會受到懲罰，想著明天她要是來學校，一定要告訴她這件事。

劉老師訓完話后，放學鈴聲就響了，同學們回到教室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就回家。

楊否沒有看到汪小璐，心里總感覺不自在，想到自己中午跟隨汪小璐找到了她家，他突然就有了一個念頭：趁在放學回家的路上，他去找汪小璐，把剛剛活動課上劉老師告訴他的話告訴她，讓她明天記得上活動課。他覺得這個想法很不錯，心里美滋滋地進到巷道里，朝汪小璐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