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奶奶開了主房的門，進到房子里打開了燈，楊否跟著三姑姑走了進去。

奶奶問三姑姑：“你姐姐去哪兒了？”

三姑姑帶著一種怪異的語氣說道：“你得好好治治她，她下午放學回來一看到你們不在就跑出去瞎混了。”

奶奶沒有說話，出門和爺爺把裝著鞋底子的大袋子提了進來，打開袋子檢查了一下里面后就去做飯。爺爺收拾了一下把袋子又綁了起來。隨后，爺爺問楊否道：“你去那老頭那里他都做了什么？”

楊否回道：“他說給我的病沒大問題，他看好了，還說讓我明天給他帶些菜過去。”

奶奶正在撿白菜，聽到這話，把目光投向了爺爺，爺爺同時把目光投向了她。“又要菜吃。”奶奶說道。

爺爺想了想，問奶奶道：“家里還有什么菜？”

奶奶沒好氣地回道：“就剩洋芋，要了給他，不要就算了。”

“蔥和蒜有沒有？”爺爺問道。

奶奶遲疑了好一會兒回道：“有。”

“那就用袋塑料子給裝幾個洋芋，裝點蔥和蒜吧。”爺爺說道。

“你去裝啊，給我說干嘛？”奶奶不樂意道。

“好，我來裝。”爺爺說著開始動起來。“塑料袋哪兒有？”他在主房走了一圈問道。

“抽屜里。”奶奶回道。

“哪個抽屜？”爺爺問道。

“哎呀！”奶奶把菜摔到案板上，走到柜子跟前，柜子有三個抽屜，中間一個大抽屜，兩邊各一個小抽屜，她打開右邊的小抽屜，拿出一個揉成團的塑料袋子放到柜面上跟爺爺說道：“不就在這兒嘛。”然后轉身回去案板那塊兒切菜。

爺爺拿起袋子，頓了一下，又問道：“洋芋在哪兒？”

奶奶不耐煩道：“我腳底下。”

爺爺走到奶奶跟前，奶奶切菜的地方是個桌子，案板就放在桌子上，桌子的下面是空的，雜亂地放著一些裝著菜的塑料袋子和框子。

爺爺在那里翻了幾下沒找到，又問奶奶：“在哪兒，沒看到啊？”

奶奶突然罵罵叨叨地低下身子在那里翻找了起來，很快就找到了裝洋芋的袋子。

爺爺拾了幾個到手里的小塑料袋里。“蔥和蒜呢？”爺爺又問。

奶奶被爺爺攪得實在受不了，一把奪過袋子罵道：“你真沒用！”隨后，找了兩根蔥和幾頭蒜放進袋子里，把袋子扔到爺爺面前，繼續去切菜。

爺爺什么都沒說把袋子拿起來走到楊否面前：“這些夠不夠？”

楊否被爺爺這話問得有些摸不著頭腦，沒有回話。

“應該夠了，不夠了讓他再說。”爺爺自顧自說道。爺爺把塑料袋子合起來遞給楊否：“給，你試試看能不能提得動。”

楊否接過去提了一下，感覺有點重但是能提得動，回道：“能。”

爺爺說道：“嗯，你放個地方，明天……哦，明天你上學呀，怎么給他把菜帶過去？”

這時，在一旁不知道在擺弄什么的三姑姑突然說道：“明天星期六，放假著呢。”

爺爺立即反應過來，應道：“哦哦，那你明天去，你先找個地方放下，明天直接給帶走。”

“嗯，好。”楊否應道，在房子里看了一圈，指著炕頭搭著的床板下面的空間問爺爺道：“我放這兒行不行？”

爺爺應道：“能行，你隨便放。”說完，爺爺就出門去了。

2

奶奶做好飯后照往常一樣讓三姑姑去院子里喊爺爺吃飯，這個時候二姑姑還沒回來。

楊否吃飯的時候，奶奶一個勁兒地跟爺爺嘮叨二姑姑沒回來吃飯的事，說著說著就跟爺爺吵了起來。奶奶讓爺爺好好教訓一下二姑姑，不要讓她在外面野，爺爺說他打也打了罵也罵了，沒辦法。奶奶就怪爺爺沒用，爺爺聽不慣這話就跟奶奶吵起來。不過他倆吵得不是很兇，事情很快就結束了。

奶奶準備洗鍋的時候二姑姑回來了，奶奶把給她準備的飯給她，二姑姑看了一眼后說道：“我在我同學家吃過了。”

奶奶一下就來氣了，跟爺爺指責道：“你看看，吃飯的時候不回家，人家好心把飯做好給她留著，她又不吃了，這不是耍笑人家嗎？”

爺爺一看這情況一下就生氣了起來，指責二姑姑道：“你怎么是這么個東西，你吃飯的時間總該知道回來吧？你就算不吃飯，你回來說一聲，別讓給你做啊。你怎么就這么不懂事呢？”

二姑姑不以為然道：“明天吃不行嗎？”

“明天？明天你會吃嗎？”爺爺繼續指責道，“哪一次的飯留到第二天你吃過？”

二姑姑突然不耐煩了起來，尖叫道：“哎呀，別吵了。明天我吃，我吃……”

整個房子陷入了寂靜，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了二姑姑身上。尤其是奶奶和爺爺，他們看二姑姑的眼神就像要吃了她一樣。過了一會兒，爺爺扭頭對奶奶說道：“好，索，明天你熱好讓她吃，她不吃你看我怎么收拾她。”“索”是爺爺和奶奶之前互稱的一種稱呼，具體含義楊否還不理解。

奶奶沒有回答爺爺，狠狠瞪了一眼二姑姑，看樣子生氣極了。她把飯放回了桌子，用碟子蓋了起來，然后繼續洗鍋。

爺爺也瞪了二姑姑一眼，沒有再說話，轉身離開了主房。

3

不知道怎么回事，以往八九點的時候楊否就已經陷入夢鄉了，現在已經晚上十點多了，楊否一直都睡不著。

他躺在炕上翻來覆去想著一些事，很多問題，很雜，都是想不清楚的，這個想不來就換下一個，下一個還想不來就換下下個，反反復復熬到深夜不知道幾點才慢慢睡著。

昨晚沒有做夢，也沒有進到夢境世界。眼睛一睜到了第二天，楊否感覺這一覺睡得特別舒服。

院子里傳來爺爺用掃把掃地的聲音，奶奶和姑姑也似乎都已經醒了，正在套間里說著話。

楊否起床走出門外，外面的空氣變得格外清新，鳥叫聲清脆明了。

“起來了。”爺爺對他說道。

“嗯。”楊否點了點頭應道。

“你什么時候上去？”爺爺問道。

楊否沒反應過來，問道：“上去哪兒？”

爺爺說道：“帶菜給那老頭。”

楊否這才想起來今天還要去老頭那里，連忙說道：“我現在就上去。”

爺爺應道：“嗯，先上去看看，他讓你帶菜估計是要繼續給你看病。”

楊否疑惑道：“他昨天說我的病好了，為什么還要看？”

“你先去看看再說，我估計是這樣。”爺爺說道。

楊否回到房子里，拿上昨天準備好的菜往爸爸的師父那里走去。

經過于奇奇家的時候他沒有叫他。本來他是想喊他的，但是他想起來昨天爸爸的師父說“你怎么把他帶上來了”，猜測老頭可能是不想他帶于奇奇去他那里，所以就沒再這樣做。

他氣喘吁吁地爬到山頂，一抬頭，發現老頭站在田坎上面看著他。他先是被嚇了一跳，隨后平復了一下心情，說道：“這是你要讓我給你帶的菜。”

老頭等他走到跟前的時候接過了菜，說道：“跟我進屋吧，我有話跟你說。”

4

老頭讓楊否坐到一個高腳凳上，他自己坐在另一個高腳凳上。“你知道我是誰嗎？”老頭問道。

“你是我爸爸的師父。”楊否回答。

“嗯，沒錯。”老頭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接著問道：“那你要叫我什么？”

楊否想不出來，搖頭道：“不知道。”

“你就叫我師爺吧。”老頭說道。

“好。”楊否應道。

“你叫一聲我聽聽。”老頭說道。

楊否覺得有點尷尬，他從沒有遇到有人會主動要求他叫他什么的，一時半會兒有點叫不出來。

“怎么了？”師爺問道。

楊否猶猶豫豫地臉都紅了，最后迫不得已地喊了聲：“師爺！”

“嗯。”師爺臉上透露出神秘的笑意，這種笑讓楊否覺得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認下我，以后有時間了就來看看我。”師爺說道。

楊否遲疑著，他有點抵觸，說實話，要不是爺爺讓他看病來找他，他不想到這里來。

“咋了，不愿意認識我？”師爺問道。

楊否難為情道：“我是來看病的。”

師爺臉色稍微變了一下，看上去不大高興，愣了一秒后說道：“你想知道你為什么會忘記星期三發生的事是嗎？”

楊否的興致緩慢地被從無聊中拉回，應道：“嗯。”

“我告訴你吧，因為你的身體里住著另外一個你。”師爺說道，還沒等楊否給予反應，他又神叨叨地叮囑道：“這件事你不能告訴任何人，知道嗎？”

楊否驚訝地點著頭。當師爺說道“身體里住著另外一個你”的時候，楊否第一反應就是“他說得沒錯”，他的身體里確實住著另外一個他——那就是尋。

“你媽媽懷著你的時候被你們家院子背后墳地里的石人像攝了魂，所以你出生后就先天有一種精神失常的病癥。你爸爸為了給你治病，偷了不該偷的東西，就被抓走了。”師爺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