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怎么了？跑這么快。”于奇奇困窘地問道。

“不知道，我一看到他就忍不住想跑。”楊否回答道。

“他是誰呀？”于奇奇再次問道。

“我爸爸的師父。”楊否回答。

“我知道是你爸爸的師父，他叫什么名字？”于奇奇問道。

楊否詫異地搖頭道：“這我哪兒知道？”

“你怎么不問問呢？”于奇奇說道，“老師說了，跟別人見面不問名字不禮貌。”

楊否持續詫異，辯駁道：“他是大人，大人的名字小孩怎么能知道，不能知道呀。”雖然他不知道這種觀念是從誰那兒得來的，但他覺得它是正確的。

“大人的名字為什么不能問了？”于奇奇說道，“我爸的名字我都知道，學校里老師問我爸叫什么的時候我就能回答上來。如果沒有名字的話，你怎么讓別人知道你說的是誰？”于奇奇辯解道。

楊否陷入了困惑，他無法回答于奇奇的問題，但很快他的注意力集中在了另一個點上：“于奇奇知道他爸的名字，為什么我卻不知道我爸的名字。老師之前也問過我爸爸和媽媽的名字，可我一個都不知道。”

兩個人沉默著沿著下山的路走了一會兒，于奇奇又說道：“你走得也太快了，我都不知道你跑上來干啥。”

“我爺爺讓我找他看病。”楊否回答。

于奇奇聽到后笑著問道：“看什么病？你跑到山上去看病？”

“我不記得星期三發生的事了，所以找他看病。”楊否回答。

“星期三發生的事？”于奇奇疑惑道，“這有啥好記的，每天都是上學，還不都一樣？”

“但是我前天沒去學校上學。”楊否反駁道。

“為啥沒去上學。”于奇奇問道。

“我不知道呀，我不記得了啊！”楊否不耐煩道。

“你不記得你星期三沒去上學的事……”于奇奇思索道，“可我前天在學校見到你了呀，你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楊否詫異，這句話里有兩點引發他的疑問與好奇，一個是“自相矛盾”，另一個是于奇奇看到過他，但由于他對后者的好奇更大，掩蓋住了他對前者的疑問，于是就問道：“你見過我？在哪兒？”

于奇奇回答道：“在走廊里。”

楊否使勁回憶著，什么也沒想起來，煩躁地說道：“我真的一點錢都想不起來。”隨即，他問于奇奇：“我在走廊干什么？”

“我不知道。”于奇奇回道，“我只是看到你了，沒跟你說話。”

楊否無奈地嘆了口氣。

“你問問大劉老師吧！”于奇奇突然說道。

“為什么問大劉老師？”楊否疑惑道。

“因為你當時跟著他走。”于奇奇回答。

“我跟著大劉老師走……”楊否不解，很快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叫道，“哦，對啊，星期三下午有大劉老師的社會常識課，我還打算問他問題，結果那一天不知道怎么就過去了。”

“你要問什么問題啊？”于奇奇轉移話題道。

“我想問關于‘前世是什么’的問題。”楊否回答，但他的思緒仍沉浸在尋找星期三的記憶當中。

“‘前世’就是你的上一世啊！”于奇奇回答。

楊否回過神來，詫異道：“你知道？”

“余小琪告訴我的。”于奇奇毫不猶豫地回答。

楊否困惑道：“余小琪怎么知道的？”

于奇奇回答：“因為她就是我的前世啊。”

楊否納悶：“為什么尋沒有這么跟我說，而讓我自己去找答案呢？”想到這里，他心里莫名產生一絲酸意。但很快，這種想法和情緒就被另外一種想法和感覺擠了下去，他疑惑道：“我跟著大劉老師干什么去了？”他知道，要知道這個答案不能問于奇奇，而要問大劉老師，所以，他下周去學校要找大劉老師問問。

下山后，于奇奇就回家了，楊否也朝自己家走去。

2

回到院子里的時候，家里人都不在，主房房門鎖著。楊否想起來爺爺去接奶奶，可能還沒回來，兩個姑姑也還沒放學。可能是爬了山的緣故，他感到有點累，于是就坐在主房門前的臺階上發起呆來。

院子里側有腳步聲傳來。楊否看去，是家里住著的客人從房子里走了出來，看他的樣子是要出門。當他看向客人的時候，那客人也把目光投向了他。

“咋不進房子里面去？”客人微笑著問道。

“門鎖了。”楊否有氣無力地回答。這個客人，楊否也是第一次見，但由于家里經常會遇到客人跟他說話的情況，他也習以為常了。

“你爺爺去哪兒了？”客人問道。

“去接奶奶了。”楊否回答。

“要不去我住的房子待著。”客人關照道。

楊否明白客人是好意，給予微笑搖頭道：“不去了，不去了，我就坐這兒可以。”

客人沒再說什么，溫和地走出了院門。

楊否看著客人剛剛走出去的院門，心里突然有了新的感受：這次跟他說話的客人，跟上次跟他說話的客人不是同一個人，這個客人看著更和善一些。他開始有了疑問：“為什么每次都會有不同的客人跟他說話？為什么每次家里都會來不同的沒見過的人？他們為什么會出現在我家……”

他回想起：有一次，一個客人手里提著發臭的看著又油又帶著血漬的狗皮走進家里來的時候，他害怕極了，想著那人在外面殺了像黑子一樣的狗，肯定是個壞人，想著到爺爺跟前告他，結果爺爺回來的時候也提了狗皮，他一下整個人就愣住了，腦袋里嗡嗡的。等他緩和下來問爺爺為什么要提著東西的時候，爺爺的告訴他是為了賺錢。他大概能感覺到他們出現在這里的原因，只是還不夠清晰明了。有些關于他們的問題到現在他都還沒想清楚，只能等想清楚了再去尋找答案。

爺爺還沒回來，楊否感覺有些困了，于是就打起盹兒來。

等他醒來的時候，他感覺旁邊有什么溫熱的東西，斜眼一瞥發現是表妹秀秀。他既疑惑又驚訝，正要問表妹她怎么來了，又看到了表妹身后還有抱著嬰兒的大姑姑。楊否立馬站了起來，剛一站，眼前瞬間一黑，整個人感覺天旋地轉，好在表妹扶著他，他才穩住身形沒摔倒。

“姑姑，你們怎么來了？”楊否問道。

“我來看看你爺爺奶奶。”大姑姑回答。她看了看主房鎖著的門，問道：“家里人呢？”

“我爺爺接我奶奶去了。”楊否回答。

大姑姑往院子里掃視了一會兒，說道：“你兩個姑姑上學還沒回來嗎？”

“嗯。”楊否應道。

“要不跟我回我跟你大姑父的地方，我做飯，你到我那兒吃。”大姑姑說道。

楊否不好意思地笑著道：“不了，我等我爺爺回來。”

大姑姑眼睛又向四周瞥了瞥說道：“行，那姑姑先回去了，有空了來玩。”

楊否應了句“嗯”。

大姑姑一只手拉著秀秀離開了院子。

楊否坐回臺階上，一只手手肘搭在腿上，手掌撐著下巴繼續瞇了起來。

沒一會兒，大門發出了響聲，二姑姑和三姑姑走了進來。

三姑姑還在嘻嘻哈哈地說話，二姑姑的目光卻已經在楊否和鎖著的房門之間切換。“爸媽不在！”二姑姑喊道。

這時，三姑姑才從嬉笑中回過神來，看向了楊否和房門。隨即，目光落到楊否上問道：“你爺和你奶呢？”

楊否看到她們時有點緊張，磕磕巴巴地說道：“我爺爺接……接我奶奶去了。”

“爸接媽去了……”三姑姑看向二姑姑，疑惑道，“媽干什么去了？”

二姑姑回道：“肯定又去訂鞋底子去了。”二姑姑猜得沒錯，看來她很清楚奶奶做的事。

三姑姑開始抱怨：“肚子都餓了，還沒回來。”

但二姑姑似乎并不感到煩躁，看眼神還有點興奮。她把書包從身上取下來，扔在臺階上說道：“待會兒爸媽回來了幫我把書包拿進去。”說著轉身朝院門走去。

“你又去哪兒……”三姑姑急忙問道。

還沒等三姑姑問完，二姑姑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門口。

三姑姑回頭走到那個書包跟前再次抱怨道：“又把書包扔下出去瞎混。”

三姑姑這會兒看著情緒有些不對勁，楊否不敢說話，連大氣都不敢喘。生怕自己稍微有一點動靜都會成為三姑姑出氣的氣筒。

等了好久，爺爺和奶奶還不見回來，三姑姑一直在旁邊嘮嘮叨叨地抱怨著，楊否也不敢搭話。

差不多快晚上的時候，院門口才傳來爺爺和奶奶的說話聲。他們好像抬著什么東西，有袋子碰撞地面的聲音，還有奶奶說爺爺不好好抬東西的話。

三姑姑率先走出院門去看，楊否跟在了后面。果然還是裝滿了鞋底子的大袋子。

“你們咋才來？”三姑姑情緒很不滿地責備道。

“訂貨去了，你看不見嗎？”奶奶沒好氣地回答。

“我都快要餓死了。”三姑姑情緒更加不好了。

奶奶沒有理她，扭頭跟爺爺說道：“鑰匙給我我去開門。”

爺爺把一串鑰匙從腰間取下來扔給奶奶，然后他開始提那一大袋鞋底子。

三姑姑一臉不開心地跟著奶奶走進了院門。

楊否見爺爺一個人搬一大袋看著比他還要胖的鞋底子，怕他搬不動，連忙跑上去幫他。他下意識地蹲下抓住袋子的一個角開始順著爺爺提的方向往上抬。

“你在干嘛？”爺爺的臉從大袋子后面探出來看著他道。

“我幫你抬。”楊否回答。

“哎，不行，快走遠一點，回房子里去，你搬不動，小心把你砸到。”爺爺立馬緊張著語氣說道。

爺爺的語氣帶著濃烈的關切，楊否能聽得出來。“這里面是鞋底子，很輕，我一個人能提得動，你先回房子里去。我自己就把它提進去了。趕緊進去，別擋我路了。”爺爺說道。

楊否不知道該怎么辦，直到按爺爺說的回房子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