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江南西七歲了，但還是不會說話，已經有了‘小啞巴’的小名。大家一邊夸贊她長得漂亮可愛，一邊可惜她是個啞巴。

一邊同情一邊叫她‘小啞巴’，人心復雜。

每次，江有水都認認真真的跟別人解釋，他家西西不是啞巴，只是暫時不會說話而已。江有水嘴笨說不過別人，最后往往都會被別人所謂的‘勸解’堵得心口郁悶。

即使這樣，聽到有人叫江南西啞巴，江有水還是會認真解釋，希望別人不要叫江南西啞巴。每次，江有水都會誠懇認真的告訴別人，他女兒不叫‘小啞巴’叫‘江南西’。

只是，別人全部都當他在放屁。

對于‘小啞巴’這個小名，相對于江有水的耿耿于懷，江南西就坦然了，已經懶得計較，也懶得怨恨記仇。

上輩子的江南西自卑、倔強、小心眼，記住每一個曾經傷害過她的人，然后想盡辦法去打臉，去報復。

現在想想，真的很浪費時間。

不值得的人和事，一個眼角的余光都是浪費的。

和上輩子一樣，江南西沒有朋友，每天跟著江有水去工地，江有水挑磚而她則撿垃圾。這兩年，江有水辛辛苦苦搬磚扛包也不是沒有收獲的，存了不少錢，把家里墻壁上的小洞一挖一算，存款一千多。

江有水準備送江南西去上學，但沒有學校愿意接收。學校建議江有水把江南西送去特殊學校，學手語，也能學一門手藝，學校委婉說一般的學校不適合江南西。

但江有水固執地認為江南西只是說話遲而已，長大就會說話了。因為醫生說江南西的喉嚨沒有任何問題，聲帶也沒有任何問題，身體也健康。

至于為什么不會說話？

醫生也沒有一個準確的答案，該檢查的都檢查了，一切都健健康康，只能說一句‘貴人語遲’。江有水堅信女兒會說話，所以手語什么的就沒有必要了。

江南西也覺得沒必要，沒有意外的話，今年她就能說話了。不過，想要順利入學，還有不少手續需要準備，因為她沒有戶口，是個黑戶。

江有水的身份證、暫住證都是假的，而她當然也沒有戶口了。不過，現在的戶口檢查不嚴格，全部紙質登記，只能靠肉眼來驗證真偽，想要作假容易得很。

上輩子，江南西是在高中的時候趁著普查和全民更換戶口本的時候，做的落戶，然后辦理身份證明。

當年，為了一個戶口，江南西的腦細胞死了一批又一批，花費了不少的時間和精力還有金錢，幸好最后結果不錯。

這輩子，相同的路還要再走一次，江南西炸毛得想要咬人，但卻又必須走，因為她暫時還沒有本事幫江有水洗清冤屈，江有水原來的身份證就不能用。

戶口的事，江南西并不著急，因為假的也能用，只要花點小錢買個假的就能辦理入學手續。現在更重要的是，說話，在9月份開學前說話。

每天，趁著撿垃圾的時間，江南西都在偷偷練習說話，但發出的聲音都是‘咿咿呀呀’‘吱吱嗚嗚’。

江南西一直想不明白，她的聲帶沒有問題，心理也沒有問題，為什么一直不能說話？

醫生也沒有答案，只能說‘特例’。

其實，除了江有水堅信女兒會說話，江南西自信自己會說話，其他人都已經給江南西定性，她就是一個啞巴，天生不會說話。

四五月份的時候，臺風一個接一個，江有水和幾個工人一起接下了晚上看管工地的活，確保臺風來的時候工地上的水泥不被淋濕。

這天，臺風從下午開始一直持續到晚上，天昏地暗。

江有水和幾個工友一起把水泥搬到高處并且用塑料布遮蓋住后閑了下來，有人提議玩撲克牌，就玩一分錢，輸一張牌算一分錢。

涉及到錢的事情，江有水堅決拒絕，他絕對不會把錢浪費在這種地方。雖然大家起哄，勸江有水說他運氣好，可能一個晚上就能賺夠江南西的學費，還能給江南西買新衣服。

但江有水有自知之明，也有自己的原則和堅持，拒絕賭錢。

因為江有水不配合，大家只能賭瓜子。

摸黑打牌，全靠喊，打出來的和喊出來的往往不是同一張牌，完全是兩碼事。只有江有水老實，被人壓著打，大半袋瓜子最后只剩下幾顆。

江有水慶幸自己的堅持，否則可能連大褲衩都輸掉。

江南西靠在江有水身上，無聊的摳腳丫，昏昏欲睡，打個呵欠眼淚都出來了。

太無聊。

江南西一邊聽著雨聲、吵鬧聲一邊在腦海里背誦唐詩宋詞打發時間，突然，感覺屁股被掐了一把。

無意，還是故意？

江南西往老父親懷里挪動，但黑暗中的大手卻得寸進尺。江南西眼神冷下來，忍住惡心，想著如何才能回擊一個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