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氣得臉色鐵青，吹胡子瞪眼，可當著洪婆婆和洪大爺的面他硬是不敢發作，背過手扭頭就走，路過方濤的時候，咬牙切齒道：“替我向姓殷的問好，”隨后踩過他的腳面揚長而去。

方濤疼得直抽抽，哭喪著臉抱拳顫聲道：“恭送四爺！”

洪大爺看了眼洪婆婆，又看了眼洪福，捋著胡子微微點頭，突然對五爺喊道：“小影，送我回去躺會，乏了。”

“好嘞！”

正愁找不到理由撤離的五爺如釋重負，麻利地閃到洪大爺身邊將他扶起，偷偷眨眼表示感激。

洪大爺拍了拍他的手背，努力站直身體，對著生悶氣的洪婆婆輕聲道：“他啊～都懂的。”

洪婆婆愣了愣，遙望遠處四爺高大的背影，突然喊道：“小相～”

正站在崖邊吹涼風去火的洪四爺沒好氣道：“干嘛？”

“把大哥的拐杖送過去。”

“你自己怎么不送？”

這話四爺只是小聲嘟囔，沒敢喊出聲。縱使心里不怎么樂意，人還是乖乖地走了回來。

拿起桌邊拐杖的時候，沒能控制住情緒，冷哼過于大聲，心知不妙，剛想跑路，頭上臟辮已經被婆婆抓在手里。

“錯了姐，孩子還在呢，給我留點面子吧……”

方濤有眼力見，第一時間扭過頭去，假裝沒看到，但是洪福和小黑比較耿直，樂呵呵地看著，就差拍手叫好。

扯了一陣，洪婆婆松開手，目送四爺提著拐杖奪門而出，眼角皺紋雖深，笑意也濃。

自家弟弟，不欺負他欺負誰？

接下來的日子，洪福和小黑上午跟著殷姓老人劈柴，烤肉。可就是簡簡單單地劈柴，無論洪福如何模仿就是砍不出老人的神韻和氣勢。老人每次揮斧看起來平平無奇卻又處處隱藏變化。洪福看不明白，老人也不指導，他就這么一遍又一遍的模仿，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而每天中午的烤肉活動也終于有了洪福和小黑的一席之地。如今，黑雕早上會丟下兩頭獵物供殷姓老人燒烤，那多出來的一頭自然是給洪福和小黑準備的。有烤肉做和事佬，小黑放下了心中芥蒂，同黑雕化干戈為玉帛，偶爾也會出去狩獵，抓捕一些以黑雕個頭難以捕捉到的小型獵物給大家換換口味，當然，就是嘗個新鮮，要是指望那些個野雞山兔來填飽黑雕的肚子，累死小黑也辦不到。

下午，洪福依舊會去洪婆婆那受學。當然，一直都是方濤帶著。其實一段時間后，洪福已經養成習慣，按時上下山他自己一個人完全沒有問題，不再需要陪護，但方濤堅持，風雨無阻，不為別的，就是想多陪陪洪福。

洪家的孩子比如洪馨兒、洪虎、楊六、王冉他們，互相陪伴，成長，可洪福每天接觸到的除了小黑外，就只有一群脾氣古怪的老頭老太太。害怕小家伙孤單，才堅持天天擠出時間來陪他走上兩段山路，說話解悶。

教學進程這塊也比較順利，洪福的身體素質依舊很強，甚至比初到山上時還要厲害些，應該是玄果的功勞。雖然沒了過目不忘的本領，但還算聰慧，也能吃苦，總體來說洪婆婆還是頗為滿意。

至于他的真實身份……依舊不能確定。這么久以來都沒有再出現什么意外狀況，洪婆婆已經不再介意，甚至傳授了洪家的武道心法——黷武！當然，不是她老人家自己擅作主張而是得到了洪大爺的建議，至于四爺和五爺的態度...不重要，洪婆婆替他倆答應了。

然而，洪福在練習黷武時，還是出現了意外。倒也不是練不成或者走火入魔那么嚴重，只是運功的路線和黷武描述的不太一樣，怎么也糾正不回來，吸入體內的清氣似乎有自己的想法，按照自己制定的線路游走，完全不聽指揮。并且，洪福運氣的速度十分緩慢，運轉周天所花的時間是別人的三倍以上。幾位族老也搞不明白他的狀況，只當是體制特殊，出現了偏差。

其實，大家的心里是有猜測的，很可能和邪祟脫不開干系，但長時間相處下來，洪福在幾位老人心中已經占據了不小的位置。他的武道修煉不止洪婆婆一個人指導，四爺和五爺時不時也會傳授幾招，借著洪福的身體互相過招比試，算得上是洪福的半個師傅。只是洪婆婆勢大，洪福只敢在背地里叫上幾聲師傅讓兩位爺高興高興。

所以三老都是揣著明白裝糊涂，不愿再擺到臺面上嚴肅處理。

晚上，洪福還是會回到小木屋睡，但無論他睡在哪里，第二天醒來必定會出現在鳥籠。對于這個詭異事件，他也詢問了殷姓老人，沒想到，老人果斷點頭承認是他做的，卻不愿意解釋原因。

其實在哪睡對洪福來說都一樣，只是每天早上從山巔下去是件麻煩事兒。好在有小黑鳥這層關系，只需要它叫上幾嗓子，黑雕碩大的身軀便會及時出現，一爪一個抓著他倆離開。可惜的是，免費搭乘的福利只持續了一段時間，后面殷姓老人從中作梗，不讓黑雕幫忙，而是要求洪福帶著小黑自己攀爬下山。

山巔的陡峭已經不止一次強調過，是近乎垂直的光滑山體，爬上都是難如登天，爬下更是癡人說夢。但殷姓老人似乎是鐵了心想錘煉洪福，無論小黑如何慫恿小黑鳥去求情，黑雕都不再出現。

為了填飽怨種肚皮，洪福只好背著小黑冒險嘗試。值得一提的是，之前爬滿山體的綠色藤蔓在洪福摘完果實后就全都消失不見，好似憑空蒸發，要不是那道縫隙還在，洪福甚至覺得是自己做了夢。

爬山的結果不用多想，必定是失敗，每天都要摔上一遍，每一次都會在接觸地面摔成肉泥的前一刻被黑雕或者老人救起。刺激是刺激，就是有點廢膽子。

老人掐極限的目的也很簡單，就是為了防止洪福耍小心眼，故意從山巔跳下去，反正老人一定會出手，又死不了。用了這個手段，即便知道死不了，但是每次都和閻王爺擦肩而過的感覺真的很不好，是個正常人都不會想要嘗試第二次。更不用提患有恐高癥的小黑，每次摔下，可憐的小家伙都是口吐白沫眼皮上翻。就算是為了它，洪福也會努力堅持掛在山上，可惜到目前為止，還未能成功爬下去過。

每天一遍的極限蹦極，讓小黑適應了不少。當然，該吐吐，該暈還是得暈。

至于山上的其他人，一切照常，生活安寧和諧。

期間，洪旗回來探親過一次，整個人瘦削了許多，也黑了不少，但是依舊魁梧，臉上蓄起了胡須，少了幾分稚嫩多了幾分堅毅，看得薛氏很是心疼，淚水一直在眼眶里打轉。洪家主倒是高興，陪著兒子喝了不少酒，喝醉了抱在一起稱兄道弟，萬分自豪。

洪旗也去拜見了幾位族老，洪婆婆夸贊，四爺打擊，五爺只知道點頭，至于洪大爺，打呼嚕中，沒敢打擾。

老大回來，方濤幾人自然是高興得不得了，免不了一番切磋。風云兄弟還好，三招落敗習以為常，但是方濤和苗柔卻備受打擊，感覺差距越來越大。

晚上，兄弟幾人抱著酒壇躺在院子里吹牛打屁，就像往常一樣，洪旗給他們講述了自己這幾年在南邊的經歷，言語間多是鼓勵，讓他們好生修煉，早日通過考驗，好同他一起征戰前線。兄弟幾人備受鼓舞，對南邊越發向往，懷揣幻想，進入夢鄉。

夜里，最為矮小的身影幾次翻身，卻還是強忍著沖動，沒有把真相告知。

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洪旗提著一個包裹獨自走進竹林，在墓前緩緩坐下，一句話沒說，只是安靜地躺在墳包上看日出。

自從那天三個娃娃偷闖進林子后，洪婆婆就命人把洪福的墳包重新填好，恢復原狀，省得再有人誤闖，當成靈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