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疑歸懷疑，既然依舊不能確定，就還是按照大哥的吩咐好好教育起來。不能因為一個無法確定是否存在的邪祟就放棄一個無辜的孩子。

領著洪福進院子，洪婆婆專心教導，先文后武，一切進行的都很順利，順利到她老人家都有些不適應，為他量身定制的指導方法幾乎沒用上，不管什么內容只要講上一遍洪福都能理解，說他多聰明有些夸張，至少不再愚笨，洪婆婆已經十分滿意。可惜的是，洪福過目不忘的能力似乎隨著智力的回歸而消失，像是做了交換。

其實，換的很值！

優秀的記憶能力不過是錦上添花，得之事半功倍，失之或許遺憾卻也不是非要不可，不過是回到起跑線上，雖然慢了些，只要邁開腿，快慢是其次，走多遠才是重點。

并且，回歸正常從某種程度上講也降低了邪祟存在的可能性，要是洪福的智力和記憶力全都異于常人，反倒不對勁。

可仔細想想，這會不會是邪祟故意為之？就是為了混淆視聽，降低洪家戒心？

誒～誰知道呢！

教學期間，四爺一直趴在院門外，望眼欲穿，兩只小眼睛泛著綠光，不知道是在盤算什么。

傍晚，洪婆婆心情好，難得親自下廚做了一桌豐盛飯菜。這邊剛把桌子擺好，四爺和五爺也不知道從哪里蹦出來的，直接坐到了桌前。

四爺深吸一口這久違的香氣，突然淚流滿面，感慨道：“多少年了，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再吃到三姐的手藝，老夫……死而無憾！”

五爺也是同樣的心情，激動的心顫抖的手，趴在桌邊一個勁兒抽鼻子。

“愣著作甚？還不去把大哥請來！”

洪婆婆沒好氣地白了他們一眼，心里卻是高興。

到了他們這個境界，吃飯早就不再講究，只關注食物蘊含的能量，口感是其次。年輕些的時候，每次外出任務，都是她這個老三負責兄弟姐妹五人的補給，這一晃都大半輩子過去了，她也好久沒再親自下廚過。好在手藝沒有落下，實力不減當年。

“不用麻煩，我已經來了。”

門外，洪大爺拄著拐杖，顫顫巍巍地走來，三步一停，看起來頗為費勁。洪婆婆趕緊迎上去扶住，口中埋怨道：“大哥，你怎么也不叫一聲，摔倒了怎么辦？”

“我是老了，不是廢了，還能動彈，”見三妹板著一張老臉，洪大爺不由改口，玩笑道：“還不都怪你，正睡著呢就讓香味給我吊醒嘍，要不是心眼多跑過來看看，你們都背著我吃完了！”

洪婆婆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是是是，就您老心眼多，既然被你發現了，就賞臉坐下來嘗嘗吧。”

坐到主位上，洪大爺微微喘息，開心道：“要得要得，好久沒吃到蘭妹兒做的飯菜嘍，上次吃到還是上回。”

看著簡單卻又豐盛的飯菜，聞著熟悉的菜香，洪大爺一時間有些恍惚，腦海中閃過一些模糊的畫面，恍如隔世。

洪婆婆還要說話，無意中瞥到四爺正拉著洪福竊竊私語，小家伙頗為迷惘，四爺偏偏表現得十分激動，不由眉頭皺起，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嚇得桌邊使勁扒拉碗碟的小黑立馬安份下來，小心翼翼地縮回到洪福懷里。

“干什么呢？有什么事不敢大聲了說？”

四爺趕緊收回手，坐直腰桿，干笑道：“沒啥，就是問娃娃點事兒。”

“四哥在問玄果的事兒。”

五爺一筷接著一筷往嘴里丟吃的，快到出現重影，順嘴就把四爺給賣了。

啪！四爺一巴掌呼在他后腦勺，氣急敗壞道：“就你長耳朵了？這么多吃的還堵不住你這張臭嘴？”

瞪了四爺一眼，洪婆婆倒也沒再罵他，而是想了想，扭頭對洪福輕聲問道：“福兒，你之前是不是吃了什么果子？”

洪福瞬間想到了赤紅小果，點頭道：“小紅果，吃了，小黑，吃了，小鳥，吃了！”

“啥！”

四爺砰的一聲站起，一雙小眼睛被他瞪得大如銅鈴，猙獰表情似要將洪福生吞活剝。

洪福吃了玄果，說明人家福源深厚，他認，小黑也吃了玄果，那是沾了洪福的光，雖然嫉妒但也沒什么好說的，但是這小鳥又是從哪里冒出來的？竟然也吃了玄果！這下四爺徹底坐不住了，嫉妒得快要發狂！要不是五爺拉著，他都想掀桌子。

“安份點！”

洪婆婆冷冷掃了臟辮一眼，四爺立馬坐下，乖巧至極，只是表情痛苦，似乎憋得很難受。

扭頭又對洪福和藹問道：“那果子，還有嗎？”

洪福搖頭，果子只有三顆，他記得清楚，都已經吃光了。

“怎么會沒了？一定還有，告訴我在哪找到的果子，老夫親自去找！”

四爺大急，再次起身，語氣激動。洪福被嚇得不知所措，水汪汪的大眼睛委屈至極。

洪婆婆還未來得及訓斥，洪大爺突然板著臉呵道：“小相，玄果的事，莫要再提！”

老人平時和藹可親，突然嚴肅起來，一股難言的威勢彌漫開來，四爺頓時泄了氣，像霜打的茄子，跌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言。

“誒～我知道你們的心思，生老病死不過尋常，來時不夠爽利，讓親人受罪，走時便不該拖沓，該走就走，該放手也就放手。”

洪大爺本想安慰他們幾句，結果這番話說出來，三老都陷入了沉默。

“行啦，吃飯吧，菜都涼了。”

洪大爺趕緊換了個話題，端起碗筷示意大家開飯，還費力地往洪婆婆碗里夾了一塊雞腿，而剩下的另一只雞腿在四爺和五爺渴望的小眼神中夾到洪福的碗里。

“娃兒長個子，多吃點。”

洪福對慈祥老人露出笑容，拿起雞腿狠狠咬了一口，剩下的一半塞進了小黑嘴里。

洪大爺笑了笑，給自己舀了勺熱騰騰的雞湯，美滋滋地嘬起來。老人年歲已高，口中黃牙沒剩幾顆，能吃的東西其實不多，他也不餓，只是想嘗個味道，最主要的，是想趁著還有時間，和他們兄妹幾個多聚聚，只可惜...…老二不在。

想到二弟，老人眼神微微有些黯淡，似乎是怕被洪婆婆發現，又很快掩飾過去，笑呵呵地往兩個老小弟的碗里分別夾了雞頭和雞屁股。

倒不能怪洪大爺偏心，四爺和五爺大小口味特殊，四爺喜歡雞頭，五爺則對雞屁股情有獨鐘，所以每次吃雞，前后都給他倆分了去。

晚飯在一片歡聲笑語中結束，幾位老人只是嘗個味道，吃個情懷，真正賣力干飯的只有洪福和小黑兩個吃貨。一桌子飯菜大半進了他倆的肚子，鍋里的米飯一粒都沒剩下。

在洪婆婆猶豫要不要給再炒幾個小菜的時候，方濤回來了，按照約定要帶洪福上去。

“吃了嗎？沒吃的話，我正好再去做點。”

聞了聞屋子里殘留的菜香，方濤咽了咽口水，瞥了眼西邊猶抱晚霞半遮面的殘陽，搖頭道：“謝過婆婆，已經吃了，天快黑了，得趕緊把洪福送回去！”

“晚一點又死不了人，那么較真做什么？”

四爺叼著一根小樹枝，躺在椅子上揉捏著臟辮，悠然自得，頗為愜意。

“每次下山殷前輩都會叮囑，方濤不敢馬虎！”

方濤其實也很不解，不知道殷姓老人為何每次都要叮囑他一遍，生怕他給忘了。但老人的要求，他只要是沒活夠就必須要滿足，殷前輩喜怒無常，要是惹了他老人家不快，指不定哪天就被拖去喂鳥了。

“我就納悶了，姓殷的為何會有如此古怪的要求？”

本來嘛，按照家主話里的意思，是該把人留在上面，但主要目的是為了避人耳目，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驚慌，所以只要小心一些，不被人看到，其實留在這里還是上面區別不大。可偏偏最不該上心的殷姓老人突然上綱上線，這讓四爺覺得有些不對勁。

正在收拾碗筷的洪婆婆手上一頓，不動聲色地瞥了洪福一眼，突然訓斥道：“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一天到晚不務正業，混吃等死？再說了，孩子晚上留下來你來照顧嗎？”

莫名其妙又挨了頓罵，四爺委屈得快哭了，嘀咕道：“我就嘴上這么一說，你老是較真干嘛？”

“就你長嘴巴了？小影怎么不說啊？就你能耐？就你嘚瑟？”

被點名，五爺趕緊和四爺拉開距離，嘆氣搖頭，一副怒其不爭的惋惜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