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唯一看著一直沉默不語的女孩,兩人坐在“吱呀吱呀”的秋千上,緩緩地搖晃著。
遠處有一堆孩子在沙堆里玩,歡笑聲跑進她們的耳朵。
尹悠心情不好,連水維他們打的視頻電話都沒有接,趙唯一理解。
就這樣沉默著,她們身后有兩棵大樹,已經快十月份了,葉子還常青著,也很茂密,為她們遮擋著熱烈的太陽光。
坐在樹蔭里,微風梳理著樹的頭發,發出“沙沙”聲,偶有幾片落葉被風吹著在空中滑翔,周邊的綠化叢里幾聲微弱蟲叫,編織出一條零散的自然樂。
“白露,你有沒有難過的事…”女孩的聲音黏黏的從低處飄出來。
“比如那種很難過很難過的事情…”
很難過的事情啊…趙唯一有,“陶白露”的話,不知道。
“我一個姐姐有。”
天上的白云一團一團的,懶散地被風推著。
“她小的時候就沒有了爸爸,村里的人都說是媽媽命硬,克死了她爸爸,因為她媽媽嫁過四個人,三任丈夫都死了。”
“第一任丈夫給她留下了一對男孩,第二個丈夫給她留了一身傷,第三任丈夫給她留了我姐姐。”
“第四嫁,她無奈托人撫養姐姐的兩個哥哥,帶著最小的姐姐,嫁給了一個城里的離異男人。”
“離異男人也帶著一個小男孩,媽媽為了維護這個家庭,把所有的愛給了男人和她弟弟。”
“女孩在那個家庭,如果照顧不好她的弟弟,就會被男人打,處于這個家庭最底層的女人沒有能力保護好我姐姐。”
“于是,在我姐姐十八歲的時候,她選擇帶著自己的單獨戶口,去外地上大學,自己打工養活自己。”
“她拉黑了所有的關于親人的聯系方式,就這樣靠著好心人資助努力上完了大學,也找到了第一個工作。”
尹悠的視線緩緩地落在了身旁的女孩的身上。
“那她一定很困難吧…”
“是的,她覺得世界上沒有人愛她。”
“最后,她工作了一年后,許久沒見的男人出現在了她的公司樓下,他大喊著……”
“吃里扒外的東西,你的老娘你自己養,這幾年她瞞著我偷偷給你寄錢,你們娘倆都是一個賤樣!”
她的聲音堵住了一瞬間,伸手拍拍自己的胸脯,順下來了。
“男人不知道聽誰說的,在公司外面拉著橫幅讓她還那幾年,她母親匯給她所有的錢。”
“那個時候,她才知道,原來班主任說的“社會資助人士”就是自己的媽媽,她還了錢,那個男人獅子大開口,她就把他送到了警局跟他打官司,最后,那個男人氣不過,找人打她。”
尹悠呼吸一滯,視線聚集到了趙唯一的手上,她的手骨節被捏的泛白。
“她被三個人打得半死,送到醫院的時候,她就想,‘不如就這樣死了’被醫生拼全力救回來的時候,她被告知腹部受到嚴重傷害,她不能生育了。”
“天啊!為什么會這樣!”尹悠咬牙。
趙唯一笑了一下,她的嘴唇有點干起皮了,她說:“她也想知道為什么,不過,那個男人當然就是進去了,她的母親一直照顧著她,等她康復之后,公司辭退了她,她據理力爭,得到了一筆賠償金。”
“再然后,她媽媽得了阿爾茲海默癥,就是那種記憶紊亂、消退,逐漸變成一個不能自理的人的病。”趙唯一輕輕地嘆口氣。
“她媽媽死在了中秋節,所以中秋節的時候,她都要去看她媽媽。”
中秋節了,她很想去看媽媽。
“哦。”趙唯一緩聲道:“她最難過的事情,就是沒有陪媽媽過過一個像樣的生日。”
“經歷了那么多,竟然只……”尹悠的喉嚨有一個東西咽也咽不下去,“只是難過沒有給她媽媽過生日嗎……”
“是啊。”
“她就難過這個。”
一股無言的悲傷貼在尹悠的后背,她被壓的喘不過氣。
這個世界,到底有誰在幸福著?
“那你姐姐現在還好嗎?”尹悠著急的問
“她啊。”趙唯一想到了自己發著燒躺在床上,可能尸體都臭得驚動了警方吧。
“不知道,可能死了,也可能活著。”
趙唯一轉頭看著尹悠,臉上綻放一個笑容:“你好多了嗎?”
尹悠愣怔,隨即嘩啦啦地流淚:“沒有嗚嗚嗚,還更難過了嗚嗚嗚…”
手忙腳亂的趙唯一連忙拍著尹悠的背,女孩的身體很薄弱,她都能摸到背脊突出的骨頭。
“好啦好啦,都過去了,沉溺在過去的悲傷里,就是給傷害過你的人遞了一把刀啊。”
是啊,陶白露說的對啊……
尹悠的啜泣聲逐漸熄滅,她抹著眼淚,感覺眼前的女孩讓她很安定。
“白露,你會一直在我們身邊嗎?我們做一輩子的好朋友吧!”
手被女孩握住,她的手指冰涼,手心沁出一層薄汗。
趙唯一眨眨眼:“好……”
在她回去之前,會一直是你的好朋友。
——
胡子拉碴的奚洋顫顫巍巍的接到了“水”,他激動的轉身,終于可以跟水維報喜了。
身后空無一人,沙漠上只有一堆“白骨”,寫著“到之前別叫我”的板子倒在沙漠里,被沙子蠶食了一半。
奚洋:“不——!”
——
水維:“你的那個口味好吃嗎?”
奚洋吐出來:“不好吃。”
水維:“我的也不好吃。”
“喵喵~”一只肥肥的橘貓蹭著水維的褲腿,他嫌棄的抬抬腿,掰了一塊月餅給橘貓。
“吃完了就走吧。”
橘貓的鼻子靠近新品月餅,輕輕嗅了幾下,用爪子將月餅“暴打”了一頓。
水維眼睛一亮:“同道中人啊!”
他抱起橘貓,興奮的對奚洋說:“我要養它!”
奚洋:“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