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醫院的時候，一眼就看見周璟池坐在走廊的長椅上，失魂落魄般，沒了往日的精神氣。
緊閉的病房門，阻隔著許林娟和周璟池，也阻隔著這個家。
“阿池。”
陳苡小跑過去，坐在他身邊，將手中的粥遞了過去，“先吃點東西吧。”
周璟池頓了頓，視線低垂，看見陳苡手中的粥，又抬眼看了一眼，女孩的鼻尖被凍得紅彤彤的，可知外面有多冷。
“你去、給我買粥了？”
“是呀。”陳苡將粥上面的袋子攤開，熱氣騰騰，霧氣縈繞在兩人之間。
“先吃點吧。”
“謝謝。”
周璟池的確也是餓了，一晚上滴水未進，光顧著照顧許林娟，忘了自己沒吃飯這件事。這種緊要關頭，周璟池的身體不能先倒下。
因為燙，周璟池輕輕舀了一口。
是自己最愛吃的皮蛋瘦肉粥，很好吃。
就像小時候吃的味道一樣。
“你吃了嗎？”
周璟池注意到陳苡靜靜地看著自己吃，手上還拿著一份，但沒有動口，便以為她吃了。
像是一語驚醒了夢中人，陳苡思緒拉回，視線也集中了回來，拼命搖了搖頭，懊悔自己剛剛的失態。
“還沒，你先吃，不用擔心我。”
“我們一起吃吧。”
“啊？”周璟池突然的提議讓陳苡怔了下，“好，我們一起吃。”
月光透過走廊的窗戶，兩人并肩坐在一起。
“好吃嗎？”陳苡邊吃邊問道，“這個點外面都沒什么店是開的了，我隨便找的一家，也不知好不好吃......”
“很好吃。”
周璟池一直在細細品味。
“我媽剛剛和我說，讓我們吃完先回家，今晚她守夜。”
周璟池停下手中的動作，目光有些遲疑，啞聲道：“不用，今晚我來守就行。”
“可我們明天......”
“我明天可能請假不去上課，你吃完就先回去吧。”
說罷，周璟池站起了身，往病房的方向走了幾步。忽然，又轉過頭，語氣淡淡地對陳苡說：
“今晚，謝謝你了。”
——
拗不過周璟池，陳苡便和許秀娟回了家。
回家的路上，許秀娟載著陳苡，晚風吹過，陳苡抱緊了些許秀娟的腰。
“媽媽，明天中午我想過去幫幫表哥，順便帶午飯過去給他。”
風夾著陳苡的聲音，許秀娟聽不太清，陳苡便又再說了一遍。
許秀娟點頭說道：“我們這段時間，能幫點忙就幫點。”
“你大姨家啊，太苦了。”
“不僅苦了大人，也苦了孩子。”
“一一，你以后多陪著點阿池。”
“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我們。”……
許秀娟苦口婆心地說了一大堆，陳苡不止地點著頭。從小到大，大姨家的事她多多少少都有聽說一點。但因為是小孩子，她也不敢多說。
她如今能做的，只能是多陪陪周璟池。
陪著他，度過這些難關。
——
第二天周璟池請了假，真的沒有來上學。
路過8班的時候，陳苡偷偷瞟一眼，他的位置上除了一些書本和作業本，空空如也。
嘆了口氣回到自己的班級，陳苡開始數著時間期待快點放學，可以快點過去醫院陪周璟池。
回想起昨晚，陳苡隱隱約約覺得自己遺忘了一件事。
陳苡不想欠別人的人情，昨晚祁北幫她付的賬，她一直耿耿于懷。可如今這種兩人之間的氛圍又促使陳苡不敢獨自去找祁北當面說。
“一一，”陸曉月將書本攤開，“我想問你借一下期末復習的筆記，可以嗎？”
陳苡應了聲，翻包找出遞給陸曉月：“喏，都在這了。”
“謝謝你，一一。”
“曉月。”
“嗯？”
陸曉月翻看著筆記，沒有抬頭。陳苡便湊過來，輕輕喊了一聲。
“你吃早餐了嗎？”
陳苡隨便找了個話題開口，像是話里有話。
陸曉月搖頭：“沒吃呢，打算等下課間的時候再去買，怎么啦？”
陳苡：“一起去？”
“行啊。”
一下課，大家紛紛涌出教室，各自趁著這個時間去放松一下。陸曉月將書本一蓋，轉頭對陳苡說：“一一，走不走？”
“好。”
陳苡拿上了錢揣進兜里，和陸曉月一同去了小賣部。小賣部此時熙熙攘攘，很多學生都是挑了這個時間過來買零食。
陳苡支支吾吾地說：“曉月，我有些糾結。”
陸曉月其實看出陳苡今天一早上都是心事重重的模樣，所以在陳苡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沒有太過好奇，只是回答道：“怎么了？我們一一是被什么事情難倒了。”
陳苡頓了下，開始認真組織語言：“就是你和一個男生不是很熟，又因為一些事情有了隔閡，但他突然在吃飯的時候幫你一起付了錢，你會怎么辦？”
像這種人際關系的問題，以旁人的角度出發真的很難回答。陸曉月思索了很久，只能回答出一句：“如果是我，我會親自將錢給回他。如果是不太好意思見面的話，微信轉給他。”
這似乎是最好的方法了。
陳苡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一一，你想吃什么？”陸曉月挑選著面包，轉頭問道。
陳苡隨手拿了個三明治和一瓶牛奶。
“曉月，我選好啦。”
“好啦，我們走吧。”
路上陸曉月就忍不住先吃面包，沒吃早餐熬一節課真的很費勁。咬了好幾口，快到教室的時候，前面吵吵鬧鬧來了好幾個人。
人群中一眼就看見了祁北，陸曉月頓時就停下了此刻的動作。
陳苡也看見了祁北。
不管是什么時候，祁北永遠是這副意氣風發的模樣。
祁北注意到她們的目光，不知覺對視上。可轉瞬間，視線移開，如同從來不認識般，沒了再打招呼的渴望，也沒了再笑著打趣的權利。
“一一？一一！”
陸曉月輕推了推發呆的陳苡，陳苡如夢大醒，“怎么？”
“上課鈴響了，我們進去吧。”
“哦，好。”
陳苡收起了所有擾亂她心情的思緒，回了班級。
只是，她一直耿耿于懷的事，
——在大課間大家都下去跑操的時候，她找了個機會，將三明治和牛奶一并放進了祁北的桌子抽屜里。
這樣，便算兩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