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天，伍定初發了他朋友的姓名、聯系方式，以及攝影室地址過來。

“彭毅陳，右眼攝影室？”看到這個攝影室的名字，段季桐第一反應是莫非攝影師是個獨眼？

等到真的見到了，段季桐發現她想多了。彭毅陳不僅雙眼俱全，留著比她長的頭發，而且頭發還燙卷后扎起來。他亞洲膚色，眉毛修的挺細，鼻子堅挺，嘴唇很薄，耳朵上還帶著長長的耳環。身上的衣服也很前衛，是段季桐欣賞不來的前衛。

“老彭，忙著呢。”伍定初和段季桐到的時候，彭毅陳剛結束了一組拍攝，正在電腦前看著照片。

“喲，大明星駕到，有失遠迎呀。”這一開口，就讓段季桐知道，的確是伍定初的朋友，開口就損人，“今天是什么風把你吹來了？”彭毅陳把照片挑好，囑咐助理接手工作，才過來跟伍定初說話。

“美人風！”伍定初也跟著口沒遮攔，又想到段季桐可能會尷尬，趕緊咳了一聲回歸正題，“之前不是說你這里太忙了，想找個兼職嗎？我給你找了個專業的。”伍定初說著示意了下站在他身后的段季桐。

“哦。”彭毅陳挑眉看了看段季桐，顯然對她這一點都不時尚的裝扮很是嫌棄。

“彭老師，您好。我是段季桐，南山大學新聞與影視藝術學院新聞專業畢業。現在是關注新聞的一名體育記者。”段季桐假裝忽略了他眼中的審視，主動介紹自己。

“哦…南大新聞系？”彭毅陳似乎有了興趣，“工作幾年了？”

“正式工作2年，加上實習期5年了。”

“過來看看我剛拍的照片，給點意見。”彭毅陳示意段季桐跟他到電腦前，“看看這些照片，有哪些特點？”

彭毅陳將他剛剛拍過的照片調出來，讓段季桐說說看，并且選出她認為可以用的圖。

這是一組人物圖，主角穿著漢服，周圍布景以花中四君子為主，跟人物的服裝相映成趣。彭毅陳的拍攝有自己的特點，呈現出來的畫面中，可以一眼看到人物，卻也不會忽略周圍的景致。應該說，他的照片中，人與布景融合得非常完美，仿佛一張完整的圖畫，缺一不可。

“人在景中，好像一幅畫一樣。”段季桐不自覺地說出了這句話。

“你說什么？”彭毅陳問。

“啊，沒有。”段季桐笑了笑，把自己對畫面的構圖想法說了出來，并挑選了10張覺得不錯的。

段季桐說完后，彭毅陳并沒有說話。他靜靜地站著似乎在思考什么。過了好一會兒，他緩緩地最小化了文件夾，調出來之前選擇的照片——那些照片中包括了段季桐選擇的8張。在段季桐的注視下，彭毅陳將其他篩選照片刪除，留下了段季桐選擇的那8張，并將沒被選入而被段季桐選擇的2張拷貝出來。

做完這一系列后，彭毅陳才開口：“平常什么時間有空？”

“我時間不是很固定，因為采訪比較靈活。一般晚上沒有安排。”段季桐說著聲音有些小了，她這樣好像并不是很適合做兼職。

彭毅陳卻沒有什么反應，他只是點點頭：“你跟我助理小周聯系下，每周提前報一下有空的時間，她給你安排工作。我這里每個月的工作都是提前安排好的，鮮少有變動。你也可以根據自己的時間，提前聯系小周。工作內容、薪資，小周那邊會跟你說的。”

“好的，謝謝彭老師。”段季桐聽到這話總算放心了。

彭毅陳的助理周穎今年35歲，據說跟著彭毅陳已經超過10年了。她介紹說，攝影室主要工作人員三個人，攝影師彭毅陳43歲，從事攝影工作超過20年了；兩個助理，除了周穎外，還有一位男助理名叫謝謙，今年30歲。雖然周穎和謝謙都是助理，但他們同樣也是攝影師。其他還有化妝師、后勤各一位。“我們的客戶范圍比較窄，以豪門富商為主。大都是找彭哥，有小部分約不到彭哥或者喜歡我和謝哥拍攝手法的，也會約我們。對了，我們還有三不接原則。”

“三不接？”段季桐聽到的時候很詫異，開門做生意還有不接單的？

“是的。明星、模特、老師這是攝影室不接待的三類人。至于原因嘛，你就不用知道了。記得就好了。”

“哦，好的。”段季桐雖然覺得疑惑，但并沒有多問。

段季桐前期的工作是跟著助理學習給圖片調色、幫忙給布置場景、篩選照片。這些看似簡單的工作真的做起來，才發現非常困難。準確地說，應該是非常瑣碎，需要非常認真和細心才可以。但是比起送外賣，這份工作已經很輕松了，因為不僅可以賺外快，而且還可以學東西。彭毅陳的拍照技術特別好，每次拍出來的照片鮮少有廢片。助理處理圖片也非常快。段季桐因為不太熟悉，彭毅陳還安排助理指導她。這份工作，段季桐做得可以說非常快樂。

這天周日，段季桐難得一天沒有采訪。她一早來到攝影室，做些開店前的準備工作。在搬動器材和布景的時候，她看到了墻上的一幅照片，一副古埃爾宮的照片。早在段季桐來面試那天，她就被這張照片吸引，但一直沒機會細看。這還是她第一次近距離看這張照片。

“古埃爾宮！這構圖……”

“構圖怎么了？”身后突然傳來的聲音嚇了段季桐一跳。

“彭老師，早呀。”

“早。你剛說構圖怎么了？”彭毅陳揚了揚下巴示意墻上的照片。

“這構圖我覺得很熟悉。我記得有位年輕的攝影師，拍攝過一張夕陽下的古埃爾宮。那張照片的優勢不僅僅是在于抓住了夕陽下古埃爾宮的魅力，還因為照片中那個手持花束、身著古西班牙服裝的女孩子的側影。交相輝映，美不勝收。”段季桐說著用手指著照片中那個女孩子，“我想這應該不是巧合吧。”

“你倒是很了解。”彭毅陳走到照片旁邊，“你怎么知道這張照片的？”

“這張照片曾經上報國際獎項。主辦方都已經公示了入圍名單，但在最終的決選時，卻沒有這張圖。當時有傳言，說是作者退出了獎項申報。我還記得，那個作者的名字很有特點，叫豆耳。”

“你想說什么？”

“沒有什么。”看到彭毅陳不為所動，段季桐便不再多嘴，“我先去忙了。”

“這是我13年前拍的照片了。”

聽到這句話，段季桐回過身卻只看到彭毅陳朝著辦公室方向離去的背影。她看了看那張照片，再看了看已經消失的背影，將心里的所有疑問都壓下。

在右眼攝影室做兼職差不多1個月后，同樣消失1個月的伍定初來電話，說讓段季桐感謝他。雖然很無語，段季桐還是同意了。

“干嘛約在這里？”晚上8點多，段季桐到滑板公園時，伍定初已經在那里了。

“因為要去吃燒烤呀！”伍定初話是這么說，但卻并沒有停下滑板。

“啊，你就要吃燒烤呀？”段季桐以為會被伍定初敲一頓呢。

“你做兼職就是為了賺錢，如果我還敲你竹杠，那我介紹工作給你的意義在哪里？”伍定初說完后停了一會兒，沒有得到回應，他抬頭就看到段季桐愣在那里，正準備開口時，聽到了一句氣死人的話。

“伍少，沒想到你還會說出這么貼心的話。”

“你……你到底怎么看我的？”伍定初忍無可忍滑到段季桐面前，揚手就彈了她腦門一下。

“痛！”

“走吧。去吃燒烤嘍。”

吃燒烤的時候，段季桐才知道原來伍定初這段時間是去海外拍照片了，好幾本雜志的封面和內封一起拍。

“年底了，很多事情。明年開春很多雜志的封面都是現在拍的。”

盡管伍定初解釋了，但是段季桐對這方面的興趣一般，也就只是聽聽。臨了，伍定初送段季桐回去的時候還說，有個客串的片子，估計還要出去幾天。

回家的路上，段季桐想起伍定初談到的密密麻麻的行程，突然直觀地認識到，果然沒任何一個職業是輕松的。以前不關注不知道，現在接觸到了才發現真的沒有哪行是容易的。

段季桐回去的時候，呂詩佳還沒睡，正在客廳看電視。

“10點了，還看電視呀？”

“等你呢。我聽說今天你跟伍少吃飯？”呂詩佳看到段季桐，立刻關掉電視，發揮了娛記的八卦技能。

“又聽說？你直接說鄭林鑫告訴你的不就好了！”段季桐癱在沙發上，“伍少幫我介紹兼職，于情于理我都應該做個報答吧。請吃頓飯也沒啥呀！”

段季桐無所謂的表情讓呂詩佳滿肚子的八卦沒辦法展開，只能悻悻地問她兼職的情況。

“挺好呀。彭老師真的很厲害，拍照好棒。雖然看起來不太好相處，但其實還好。周姐指導我的時候，他只要沒事，都會在旁邊聽，還會給些意見給我。”

“你好像很開心呀！不覺得累嗎？”

“累是真的，開心也是真的。詩佳呀，我大學的時候就在關注工作了，自認為經驗也算豐富。那一批實習生里，最終就只有我留下了。但是我畢竟不是主攻攝影的，滿足新聞要求不難，但要拍得好真的不簡單。這一個多月來，我看著彭老師拍照才知道，攝影真的是一門藝術，做可以，做好卻不容易。那些并不是書本的知識可以滿足的，需要不斷地積累經驗才可以。”

“看來你做兼職還做出心得了。等等，你不會準備跑路去彭老師那里做全職吧？”

“想什么呢？我倒是想去，你以為彭老師會同意嗎？別說彭老師了，連他的兩個助理，我都差老遠了。不只是拍照，連布置場景、打光、修圖我都差好遠呢。”

“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