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見宗恕如此動作,雷霍宇更是大驚失色,不可思議地看著宗恕,顧不得儀態,艱難質問道:
“宗伯伯,你散了他的氣血,廢了他的勁?”
這時,反而傳來宗英昌強自壓抑痛苦的低聲嘶吼:
“宗大少,是我的功夫練錯路了!
這一點我一直都知道,但是直到昨天看到楊顯和那兩個魔怪的廝殺,我卻連插手的資格都沒有的時候,我才真正下定決心,要散功重修!”
他語氣低沉顫抖,顯然是散功的痛苦令他這樣的硬漢都難以忍受。但言語中卻飽含決絕,顯然是經過了深思熟慮。
楊顯面色閃過一絲不自然,宗恕眼中卻滿是認同,喝到: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英昌,你從小要強,難聽人言,做人如是,練功也如是。
你為了逞強,不讓我教你,只是自己埋頭苦練,所以即使我知道你功夫練得仍有瑕疵,有失圓融,也沒有出言提醒,而是希望你自己能發現!
現在你既然發現問題,那我就助你散功重修。而這里,你一定要記住‘得而復失、失而復得’這八個字!”
宗恕兩手成劍指,如飛葉穿花,在宗英昌身上輕點:
“記住這股勁力!你的千蹤勁之所以練歪了,就是差著一股氣!莊子所說的‘真人之息通于踵’,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我密宗拳雖身法靈動,拳架撲朔,但并非無根漂萍,相反是要氣息深沉,扎根社稷,上應日月星。你說,我傳授你密宗拳時,對你說的第一句話是什么?”
“拳術工順、真。”
宗英昌忍著散功后氣血胡亂沖擊帶來的劇痛,從牙縫里擠出幾個詞。
“沒錯,就是順、真二字!
你原來練功只練‘形真’,沒有練到‘意真’,僅僅把握到密宗拳的皮毛,只顧著把身軀練到至柔,猶如猿猴,卻忘記了密宗拳‘得而復失、失而復得’的八字真要!
我現在把你的勁力打散,你馬上在心中觀想心猿,越暴躁越好,越狡猾越好!然后屏氣凝神,以意志降伏之!
以之煉出新的勁力,把它緊緊咬住,然后放置涌泉,周而復始,循環往來,前任后督,大氣滾滾!”
宗恕毫不避諱還有其他人在場,立刻指點宗英昌密宗拳各種精要、密儀。顯現出一種不囿于拳術門戶,要統合四方武林、打破千載隔閡的大氣魄來!
楊顯與雷霍宇見狀連退兩步,各自分立密室角落,就見宗恕忽然動身,靈活如山中老猿成精,在兩丈見方的斗室里來往跳躍。
腳下踏罡步,手舞如長劍,口中長嘯,身法如電,卷起烈烈大風,拍打在墻壁上,風力回返縱橫,將整個密室打造得如同風眼一般,巨大的壓力驟然鎮壓下來,令三個年輕人都齊聲發出悶哼。
動作間,宗恕白眉飄揚,運目沖斗牛,全身上下筋肉緊繃,鼓蕩衣袍,仿佛身上披鐵衣,顯現出一種堅不可摧的意味來。
雙手探如天星,唰、唰、唰、唰拍遍宗英昌上下各處穴位,每一下都崩出流水潺潺,血液奔流的聲音。
楊顯立刻知道,這是密宗拳搬運氣血、拿捏勁力的秘要。
他不禁感嘆,尋常拳師,別說師徒,就是父子之間,這類秘密關節,也是要等到老死之前才能傳授,是不傳六耳的緊要傳承。
如今宗恕竟然毫不避諱,當著他和雷霍宇的面施展。
一方面是把宗英昌身上各處已經成型的勁力與氣血打散,讓他重塑根基;另一方面也是有傳授拳術的意思在里面,實在是有一種“敢為天下先”的磅礴大氣,令楊顯為止嘆服!
半晌,宗恕雙足運力,腳掌如生出吸盤一般,穩穩的站立在天花板上,倒掛下來如同醍醐灌頂,輕輕叩響宗英昌天門穴。
“咚”的一聲,好似水滴石穿,頓時宗英昌如同過電,全身猛烈顫抖,皮膚宛如燒紅的大蝦,瞬間漲紅,向外噴吐出丹紅的氣血。
才兩三個呼吸,氣血就如紅云,將他周身緊緊包裹,以楊顯的眼力,百米之外能見飛蚊之足,也只能看到宗英昌在當中氣血散盡,身形突然一滯,周身紅色退去,膚色如金紙一般干癟下來。
“好!散盡了!英昌,記得我說了什么嗎?得而復失,失而復得!”
宗恕見到了關鍵時刻,也是高聲起來,又并攏五指,撮成仙鶴嘴,在宗英昌因氣血散失而有些干癟的身軀上,連點七下,戳中七處大穴。
宗英昌立刻發出解脫般的呻吟,就地盤坐下來,默念運功。
此刻,在楊顯看來,宗英昌氣血之虛弱,簡直猶如風中殘燭,輕輕一吹就要油盡燈枯,但就是在這樣的狀況下,居然隱隱透露出一股微小但頑強的火焰,從他身體里誕生出來。
“成了!”宗恕笑道,從懷中掏出一個玉瓶,倒出最后幾丸藥丹,輕輕推進宗英昌嘴里。
藥丸遇到津液,登時化水,一股異香撲鼻,在密室中蕩漾,楊顯與雷霍宇兩人只是聞了一口,就立刻感覺身上酥酥麻麻,似乎筋肉、氣血都吃到什么大補藥一般,要猛烈增長起來。
見兩人面露陶醉,宗恕白眉一挑,似乎又回返老頑童的性子:
“你們兩個毛猴子可別饞,這是我年輕時托醒三那個假和尚煉制的‘天羅大丹’,只一顆就能頂的上武師級一年的苦修。”
他看向雷霍宇:“你爹的金身丹不必我這天羅大丹來的差,你還不回家要兩顆來嘗嘗味道?”
雷霍宇又被打趣,臉上只得露出苦笑。
又過半晌,見宗英昌漸漸面色平緩,氣息茁壯起來,宗恕放下心,轉過頭來看著兩人問道:
“密宗拳,你們看懂了嗎?”
雷霍宇沉吟片刻,似乎還有些顧忌,但楊顯卻直來直去:
“看懂了。”
“很好。”宗恕兩條銀眉一抖一抖,顯得老懷大慰。
他輕輕將宗英昌挑起,送到太師椅上,又發動勁力在宗英昌衣袍上一翻一抖,立刻宗英昌全身袖袍如同充氣一般鼓蕩起來,好似氣罩包裹全身,把他的身影都遮蔽了。
做完這一切,宗英昌目光灼灼,大喝道:
“接下來,就該說說你了,霍宇!”
轟聲若天怒,這位總要館館主,猛然轉身,如同天神俯首人間,口含天憲,喊出真名,讓雷霍宇全身的雞皮疙瘩都震悚起來,幾乎要拿捏不住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