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雷霍宇的房間。
楊顯離去的窗戶已經(jīng)被關(guān)起來,沙發(fā)上雷元甲與雷霍宇相對而坐,一時間兩人無話,尷尬的氣氛彌漫在空氣中。
最終還是雷元甲開口打破沉默,這個有著紫色眼珠的狂放男人,一張口就如玉磬敲響:“我來得晚,沒有聽到很多。不過這個楊顯,是個好漢子,做了很多我這個位置想做卻不能做的事情,你應(yīng)該要好好支持他。”
雷霍宇面露訝色。
事實上自從十五年前他母親去世后,雷元甲就變得沉默寡言,惜字如金。很少有人能聽到他開口說這么多話。
雷元甲說完,緩緩起身,向門外走去,雷霍宇趕緊站起來相送:
“但是你要知道,像我們雷家這樣的位置,高處不勝寒,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都在盯著,我們一旦出錯,就將是群狼撕虎的局面。所以和楊顯有關(guān)的一切,你都絕對不能動用雷家的勢力!”
雷元甲站在門口,紫色瞳孔閃出銳利的光芒,幾乎像兩只箭般直射出來:“明天我會安排人,帶失蹤女孩的家人去華通分局報案,接下來的事情,就要靠你自己了。”
他緩步下樓:“當(dāng)年你去英格列留學(xué),和你舅舅聯(lián)系上,加入藍(lán)衣社,我本來就不同意。但既然已成事實,就希望你真的能為大封,為五萬萬大封百姓做出一些事情來。”
似乎是觸及到內(nèi)心的隱痛,雷元甲山岳般的身軀,忽然有些佝僂起來:
“這樣,也算對得起你母親當(dāng)年的遺愿。”
雷霍宇更是虎目含淚:
“父親,你放心,我一定會繼承母親遺志,為救亡圖存,奉獻(xiàn)自己的全部心力!”
遠(yuǎn)遠(yuǎn)的一聲嘆氣,漸漸消散在晚風(fēng)當(dāng)中。
............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大早,楊顯正在搬送藥材,看到李繼開滿面春風(fēng)得從屋里走出來,探頭探腦的往他房間看去,被李繼開捶了一拳后,笑問到:
“老板,昨天你相好的來家了?這么開心?”
李繼開懶得和楊顯啰嗦,一句“無可奉告”之后,便往前廳走去。
楊顯干笑一聲,又忙碌起來。
上午,忽然有一位自稱是張富老友的中年女人走了進(jìn)來。這女人女人氣質(zhì)雍容,衣著精致,和張富在房間中密談半個時辰后,兩人一副十分親密的模樣,向李繼開和楊顯告辭,便出發(fā)前往華通警局報案。
女人在經(jīng)過楊顯面前的時候,看似無意的落下一個包裹,上面私密處縫著一個“雷”字。
楊顯心下一動,默默收下雷家送來的包裹。
到屋中一看,赫然是一本手書的拳術(shù)圖冊。楊顯望著封面《八極秘要》四個大字龍飛鳳舞,筆鋒回環(huán),筆畫架勢當(dāng)中,竟好像隱藏著拳法一般,不由大為驚奇。
再翻開首頁,其上文字勾勒如鐵鉤銀劃,力透紙背,一股“我命由我不由天”的霸道立刻洶涌而出:
“練功為健身,打拳為致用。余今授眾人應(yīng)敵用法,歌曰:
一要心力、
二要熟、
三要膽壯、
四要逼、
五要精足鎮(zhèn)靜待、
六要精神對彼映、
七要氣力全身注、
八要見勢順勢行、
九要急快如閃電、
十要發(fā)動不須停。
赤手拳搏,要出手不見手,手到不能走,不招不架步落招成,又曰打招如走路。
看人如蒿草,練空如打?qū)崳驅(qū)嵢缇毧眨粍佣o必存應(yīng)敵之心,發(fā)則金剛怒目,守若菩薩低眉。守而如婦,奮而如虎。
博獅用全力,博兔亦用全力,聲以驚之,勢以逼之。身法要靈活,步伐要相隨,斜肩切胯,一空胸緊腰,折腰疊肚,屈腳束身,擰腰松胯,縮頸長臂身法也,你進(jìn)我亦進(jìn),你退我亦進(jìn),手到步隨步法也。”
楊顯大喜,見圖冊后附雷霍宇書信一封,才知道這《八極秘要》原來是雷家積年收藏的一本古籍。
昨夜交談之后,雷霍宇見楊顯只練不打,攝于龍蛇勁是雷家秘傳,不得外泄。但仍從雷元甲處求到一本打法要訣,是傳自六十年前大封武林中曇花一現(xiàn)的拳師,號稱百拳之王的韓再復(fù)真?zhèn)鳌?
韓再復(fù)當(dāng)年并無名師,二十三歲就如彗星一般崛起于北方小湯溝,出道后打遍天下無敵手,各路武師都敗于身前。
直到三年后在家中嘔血而死,武林中人才知道,他所自創(chuàng)之“八極拳”,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剛猛霸烈之拳,運動起來有超乎人力之勇,陽剛無敵。
但霸道之中有失沖和,導(dǎo)致他根基日損,氣血衰敗,在最當(dāng)打之年身體虧空,活活累死。實在是以命換力的外道打法。
于是除了某些置生死于度外的拳師,大封上下再無人敢練這八極拳,致使明珠蒙塵。
但雷霍宇知道,楊顯神完氣足,根基之深,與普通武師相比,幾乎可以說是池塘與海碗的差距。如果說世上還有一個人能練得了八極拳,那就一定是楊顯。
于是他從雷府武庫中,將韓再復(fù)親筆手書之《八極秘要》請出,贈與楊顯。
果然,楊顯發(fā)現(xiàn),《八極秘要》中,除了教授對敵交手時的種種套招、喂招之外,更是傳下了諸多如悟空間路、開心肘、鳳凰單展翅、羅漢式、迎面掌等普通拳師的不傳要術(shù)。
楊顯如癡如醉,不斷吸收秘要中所傳下來的拳術(shù)打法精華,用心揣摩,不過一個下午時間,便感覺受益良多。仿佛跨越時空,與六十年前的“韓無敵”神交授道,不知不覺間武道境界更高了一層。
金烏西墜,玉兔東升。
入夜后,他拿起雷霍宇書信最后的一頁地圖,其上指引出九泉城幾處偏僻、隱蔽的私煙坊與煙土倉庫,明顯是雷霍宇通過藍(lán)衣社關(guān)系偵查,原來計劃留著要利用來抓捕福壽煙交易背后老板的暗線,贊嘆道:
“雷霍宇啊,雖然你功夫不行,但卻能做個頂好的僚機(jī)!”
于是,月上中天之時,他換上行頭,便直接按圖索驥,打上門去,正好試煉拳術(shù)。
販煙的錘死,吸食的打昏,再一把火燒光福壽煙,搞的九泉處處煙火,燒紅半邊天。
半夜過去,東方泛起魚肚白。楊顯蹲身在九泉城中最高的“大永鐘樓”之上,看著幾處火起,警鈴大作,不由暢意萬分,作歌道:
我欲學(xué)古風(fēng),重振雄豪氣。
名聲同糞土,不屑小人譏。
呼我白無常,一怒即殺人。
割股相下酒,談笑鬼神驚。
............
赤日酷暑,進(jìn)入七月之后,天氣一天比一天熱起來。
昨夜,楊顯滿城燒煙,把偌大個九泉城攪得是天翻地覆。
城里各方勢力,官府、武林、江湖,就好像是被一條鯰魚鉆進(jìn)了平靜的泥鰍池里,統(tǒng)統(tǒng)沸騰起來了。街面上黑道的、白道的各色人物往來,好不熱鬧。
此時華通警局三樓,局長辦公室,于北風(fēng)連最愛的復(fù)古油頭都忘了梳,滿臉倦意,正在對著雷霍宇等一干警察咆哮:
“廢物,統(tǒng)統(tǒng)是廢物!這個白無常出現(xiàn)多久了,你們還沒有抓到,甚至連一點信息都沒查出來,是干什么吃的?”
他手上揮舞著早上新鮮出爐的九泉日報,頭版頭條赫然寫著《英雄白無常再現(xiàn)九泉,搗毀私煙,燒倉煙土,究竟背后隱藏著怎樣的面目!》。
“他白無常是英雄,那我們警察局是什么?貪官污吏?鷹犬爪牙?放他娘的屁!”
于北風(fēng)臉漲得通紅,聲音都有些嘶啞了:
“你們聽聽,什么叫‘呼我白無常,一怒即殺人。割股相下酒,談笑鬼神驚’?他要殺的是誰?要割的又是誰的腦袋?”
唾沫星子裹著濃厚的腥味噴濺出來,除了雷霍宇身上仿佛包裹著一層看不見的氣罩一般擋住了,其他人都劈頭蓋臉的接受了于北風(fēng)的口水洗禮。
足足吼了了十分鐘,于北風(fēng)才漸漸停下,臉色扭曲:
“把人全都給我放到轄區(qū)!雷霍宇,你不是號稱九泉神探么,我命令你三天之內(nèi)將這個罪大惡極的白無常緝拿歸案,否則拿你填了九孔橋監(jiān)獄,以平民憤!”
說完,他一屁股坐了下去,大手一拍:“滾出去!”
雷霍宇挑了挑眉,冷哼一聲,絲毫不給面子,帶著手下轉(zhuǎn)身就走。
“羅文,你留下。”
書桌背后傳來于北風(fēng)的聲音。
雷霍宇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對著一臉憔悴的羅文說道:
“羅文,你在這里聽一聽,于副局長,有什么重要指示!”
于北風(fēng)一聽到“副局長”三個字,臉色一變,眼底閃過怨毒。
在雷霍宇等人出門后,他對著羅文問道:“金小刀提出來了嗎?”
“提出來了。”羅文仿佛變了一個人,神情恍惚,對一切都滿不在乎。
于北風(fēng)也不以為意,自從昨天他吩咐羅文去九孔橋監(jiān)獄把曾經(jīng)轟動九泉的‘1907吃人案’主犯金小刀提到警察局后,羅文就好像被厲鬼嚇到一般,一直是這副模樣。
“人在哪里?”
“我按你的吩咐,安排他在樓下的二號審訊室,任何人不得接近。”
“好!”于北風(fēng)激動地站起來,吩咐羅文:
“你現(xiàn)在去孔府路金家,把金小刀的老子,金刀門門主金圣杰給我請到警察局來。”
他語氣森然,咬牙切齒:“我要和他談一筆買賣,一筆殺無常的買賣!”
羅文沒有說話,如行尸走肉一般地出了門。
只是奇怪的是,剛走出警察局一樓大門,夏日正午的烈陽照射下來,他身上居然隱隱散發(fā)出黑氣,在陽光中化作一張張模糊的恐怖鬼臉,慢慢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