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擺鐘剛敲七下，厲貞就被素娘推醒。

由于昨夜怪夢連連，厲貞睡得腰酸背痛。

“少君從哪找的這么丑的珠子？”

正揉眼屎的厲貞看到素娘手中那顆龍珠，整個人瞬間清醒了。

昨夜不是夢！

厲貞將珠子抓在手里，笑了笑道：“陸濟康給的。”

陸濟康是厲貞的同學，最大的特點就是錢花不完。

厲貞正準備好好瞅瞅那顆龍珠，蕓娘和瑾兒卻又抱著衣服進來了。

蕓娘見厲貞睡眼惺忪地在床上坐著，催促道：“少君不能再懶床了，今日上午大學士何平叔主持清談，六壬學院所有一二等家族子弟必須去的。”

說完，她和瑾兒將衣服掛好，一個從溫水里撈起帕子輕輕擰干，給厲貞擦臉擦手，一個開始給厲貞梳頭。

素娘則去布置早飯。

待厲貞吃過飯，將寬袍大袖的華服穿好，管事厲升也抱著一沓文書進來了。

“少君今日好風采，清談必能一鳴驚人。”

“這種清談，不過是春蛙秋蟬，聒噪而已，我去那兒補個覺。”

厲升對自家少君的“頹唐”不以為意，跟著厲貞來到客廳，簡要匯報各處商鋪的經營狀況。

……

厲家世襲無咎公，封邑無咎城其實是一座海島，與靈龜島一樣，屬于學者群島。

而學者群島除了擁有乾元界最大的學術機構——學城，藏書館和大學遍地外，最突出的就是商業發達。

厲貞十三歲時由于資質差，被移出無咎公的爵位繼承序列，之后就開始背靠家族做生意，當然，家族要抽五成利潤。

五成利潤雖然多，但也很值，要是沒有家族保護，厲貞認為自己根本不可能活到現在。

經過兩年多的發展，厲貞不僅在無咎城有三處鋪子，和二姐厲嘉合作開了飾品店，銷售各種首飾、鞋帽以及內衣、衛生棉，主要是厲貞負責設計，二姐負責經營；還在商業最繁華的兼山島開了香水鋪，主打香水和面膜。

倒不是厲貞不想搞些高大上的生意，而是條件根本不允許。

如今的乾元界被一個叫咸寧會的修士組織統治。

一千多年前，十三個大國的修士共同發起成立咸寧會，協商解決各種爭端，這一年，被稱為咸寧元年。

發展到今日，咸寧會只剩下五個席位。

每一個席位的消失，都是一個大國轟然倒下。

如今這五個大國把世界上能掙錢的鹽、鐵、糧食、糖、釀酒、礦石以及靈石靈禽等生意瓜分完了，余下的人只能吃點殘羹剩飯。

誰要是不開眼想虎口奪肉，那就只能等著被消滅。

咸寧1900年，也就是厲貞出生的前兩年，晉國一個叫鐵鷹的庶民富豪彪呼呼的接連搞出了玻璃、肥皂、活字印刷術，大張旗鼓的做廣告。

結果才開始賺錢，就被晉國戶部尚書田芝鶴的家奴盯上。

不到半年，鐵鷹的家產就換了主，連鐵鷹自己都成了田家的奴隸。

哪料到鐵鷹忍辱負重，偷偷搞出了火藥火槍，聯合一票奴隸揭竿而起，喊出“不自由，毋寧死”的口號，打的晉國軍隊節節敗退。

各國奴隸紛紛響應，最盛時叛軍人數高達100余萬，席卷東西大陸。

只是這場大暴.亂最終被五國的亞圣率領修士大軍鎮壓，雙方死傷慘重，鐵鷹自己則被叛徒殺死。

之后咸寧會將火藥火槍列成違禁品，敢私造者滅族；

所有會制造火藥火槍的工匠一律處死。

優越感和自以為是，是穿越者的大忌。

有鑒于此，厲貞一直躲在家族的背影中茍著發育。

……

“少君，二小姐來信說，陌上麗人的內衣款式該上新了，請您再設計幾款……嗯……有意思些的。”

饒是厲升年過半百，自認為見多識廣，可說到這種生意還是老臉一紅。

得虧別人不知道這些東西是自家少君設計的，否則，彰顯厲家一等家族的閥閱，不知要掛上多少口水。

“有意思的？哦，懂了。”厲貞絲毫不以為恥。

掙錢嘛，生意，不寒磣。

臨出發去學校時，臉蛋突然就紅撲撲的蕓娘又給厲貞一片薄荷糖含著，主要是上午的清談不能失儀。

貴族，可以沒錢，不能沒范兒。

……

一輛雙馬四輪的豪華馬車在四個侍衛的扈從下駛出厲貞住的三進院，朝靈龜島北部的大學區趕去。

一刻鐘后，馬車停在靈龜大學山門外的駐馬場。

厲貞和扮作書童、背著書箱的瑾兒一起往今日舉行清談的朝徹堂走去。

路上遇到認識的同為一等家族的人，厲貞與他們互相拱手致意；

遇到二三等家族的人，則是等他們向自己行禮之后回個禮；

當然，也有例外，就是遇到那些頭戴麒麟冠、身著米白長袍的家伙，無論出身貴賤，都得老老實實地停下來給他們行禮。

這幫人官方稱為“麒麟兒”，學生稱其為“白袍子”。

要做麒麟兒，必須在10歲之前覺醒，而且靈力等級要達到資始五級。

靈龜學院的修士畢業標準也才資始三級，若是走學術路線，資始一級就可以畢業了，也就比普通人強一點點。

麒麟兒一般不會來大學，都有家族重點培養，除了那些失去家族支持或者被各學院山長忽悠來的倒霉蛋兒。

這樣的天之驕子，整個靈龜大學3000多學生里，也就七八個。

他們組成大學的頭部。

而厲貞這樣的“鍍金”庶民，組成了大學的腳底板。

好巧不巧，正想著內衣款式的厲貞突然瞥見右前方有個腰背挺直，背著書箱的瘦小白袍子，背影還很熟悉，是占卜班一個叫白束的娘娘腔。

他暗道一聲“晦氣”，無奈地停下來，扭頭看著瑾兒，問道：“累不累？”

“不累呢少君。”

順著厲貞的眼光，瑾兒也看出前面的白袍子是誰，立即會意道：

“少君的衣服有些亂，我幫你整理一下。”

厲貞抬起胳膊，和瑾兒裝模作樣地討論起怎樣整理衣服。

估摸著那人走遠了，這才轉身。

“厲兄，早啊。”前面的白束居然還站在那里，面無表情地說道。

厲貞“呵呵”一聲，低頭拱手道：“白世兄早。”

“禮出于誠而順乎人心。厲兄不會，就不必勉強了。”

這是在說我不知禮嗎？

你白袍，你有禮！

厲貞保持微笑，懶散滴走了幾步。

到白束跟前，見他鞋上和蓋住腳面的袍子下擺都是泥土，顯然走了很長的土路。

蒼白瘦削的臉上滿是汗漬，薄薄的嘴唇緊緊抿著，加上丹鳳眼小鼻梁，整個人顯得柔弱而倔強。

盡管這白束是個男子，卻也給人一種俏麗之感，若是有這樣的書童……

咳，厲貞再次回頭，向呆萌的瑾兒說：“把書箱給我吧，你也歇會兒。”

“哦。”類似的情形發生過多次，瑾兒也不扭捏，利落地把書箱給厲貞。

書箱很輕，只裝了幾支鉛筆、一把削筆刀和一疊稿紙。

其實不用帶書箱的，背過來主要是為了合群。

……

厲貞與白束背著書箱，并肩走著，也不管周圍人奇怪的目光。

只不過，兩人誰也不說話，氣氛有點尷尬。

“厲兄對我有意見？”白束突然打破沉默。

“啊？”邊踢石子邊走路的厲貞被這突如其來的直白整懵了。

“沒有啊，靈龜島白家與無咎城厲家同為圣裔，千余年來互相扶持……”

“場面話不必說，我懂了。”白束眉頭蹙起，抿了抿嘴，似乎受到了委屈，自顧自加快腳步。

生氣了？

這也太玻璃心啦！

你臭著臉對我不也有意見嗎？

莫名其妙的厲貞看向同樣一臉茫然的瑾兒，嘆息一聲，還是小跑著追了上去。

沒辦法，這樣的天之驕子，他可不想得罪。

這大概就是學渣對學霸的仰望吧！

更何況，這還是在他們家族開辦的學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