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在抬手瞬間，沈臨全身力氣已被女子瞳孔中的異光抽干。

眼前視物模糊，唯獨胭脂紅月光芒徹亮。

道道訊息傳進腦海，更進一步分散沈臨的注意力。

“名稱：攝心術。”

“概述：修行界頗為常見的術法，然對境界、心性要求均高，萬人中難有一人精通。八品或以上方可施展。”

“基礎功效為短時間內控制對方動作，消磨精力，推遲反應感知。”

“進階功效隨施術者功法不同而變化。”

如果沈臨目擊女子使用功法，就能順帶洞悉她所使攝心術的進階效果，設法破解。

但目前，他只洞見了最直接有效，卻也極為困難的破術之途。

那就是在一瞬間爆發(fā)出海量的真氣，沖撞經(jīng)脈從而刺激身體破開拘束。

“真形，黑蛟”附帶的功法之中，剛好有一門或能成就類似效果。

但前提是等到攝心術的功效減弱，才能動用真氣，運轉功法……

女子顯然沒有這份耐性。她輕挽著他的臂膀，身形輕若云煙，剎那重回赤霧籠罩的小院外，雙眸神光寡淡。

“圣姑和外來巫族一干人等，都在里面吧？“

沈臨冷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要送死沒人攔你，可別把本殿下牽扯進來。”

“殿下，你真的沒弄清楚眼前的狀況嗎？”女子搖頭嘆息。“若等到月光自然將這赤霧驅散，那就太遲了。”

“月光無法驅散這霧，除非有高手在外借月光施法。”沈臨盯著她。“若然你們有著如此實力，卻又何必多此一舉挾持本殿下？”

當務之急，是試探出眼前不速之客與寧雪可有關系。

靖夜司，是否已乘月圓之夜，大舉進占灰霧城？

若然靖夜司真有此盤算，管有銀戒的巫祝是否有能力阻止？

還是他跟沈臨一樣，對對方可能的舉動隱隱抱有好奇？

早前兩人對寧雪用心的疑慮，并非沒有道理。

若能輕易將灰霧城隱巫一族的勢力夷滅，誰會花心思扶一個傀儡巫王上位？

對食肉者們的思路，沈臨一向瞧得頗為清晰。

但如果靖夜司選擇遵守約定，行動只推進至斬首圣姑為止。

當下沈奉真未歸，城中另無王室血脈，王位除沈臨外誰人堪得？

哪怕明知賭輸會失去一切，當豐厚得遠超預期的獎賞被推到眼前，就連最謹慎的老人也難以推拒。

何況沈臨本是少年！

敢于回城一刻，豈非已作好了以命作注的心理準備？

“你們的勢力或許比灰霧城強出許多，但無論如何，月光也無法透穿赤霧，照射到這座院落里。”

沈臨冷瞥著女子。

“它的配方和破法已被施法隱秘，就連本殿下，也沒可能單憑肉眼破解。”

他這話當然是謊言。全知之眼并非萬能，但凝視赤霧甚久，種種情報一直細水長流地貫注到腦海里。

雖然，大部份也是些白白加重腦部負擔的無效信息，但他還是能從中推測出破解“赤煉絲囊”的方法。

沈臨瞧向院落四角的陣法邊線。

一個絲囊能產生的毒霧有限，而且必會隨時間散于空中，越趨稀薄同時，毒性亦必然減退。

正因四條名為“入門結界術”的簡單巫族陣紋，將赤煉毒霧規(guī)限于小院之中，毒霧才能維持如今的時效和毒性。

因此，解除毒霧威脅的唯一法子，在于……

“抹去四方結界？”

沈臨驚詫地瞧著正中他心中答案的女子，半晌才問道：“你會讀心術？”

“我又不是夜鶯身邊那群自視高貴的狗腿子，學不來這么復雜的玩意兒。”女子笑著，目光卻陰冷。“退后。”

眼看著女子身軀微微前俯，氣機以堪稱狂暴的高速攀升，沈臨頓感重壓同時，想起不知去向的劍侍安凝，以及宴會廳中不算討喜，卻張張鮮活的臉龐。

還有淪為圣姑棋子而不知，猶且沉浸于少女情懷中的戲巫家小姐……

“你不能在這里動手。”他說道。“除非你想讓整座灰霧城的人都淪為傀儡！”

“稀釋后的毒性遠無如此效果，最多也不過是讓普通人發(fā)一兩天呆。受影響最大的，只有首當其沖的我們而已。”

女子笑意柔媚。

“殿下可能會因此受到永久的精神損傷，可誰教你落到妾身手里呢？”

沈臨眼中閃現(xiàn)狠厲神色。“你以為自己能置身事外？”

女子先是想了想，隨即歉意地笑了一笑。

“是了，說了這么久，妾身竟然把最重要的事忘了。”

“妾身的身體，免疫赤煉絲囊的毒性喔。”

沈臨雙瞳一張，腦海中有關女子的細碎訊息，霎時間堆砌成具體的形象。

自稱與靖夜司首腦夜鶯并無關系，對姑姑的秘密武器之認識，卻不下于有著全知之眼的自己。

對一門以巫法煉制的奇毒身懷抗性，只能是……

“你是絲囊的制作者？”

夜行衣下的飽滿胸脯微微起伏。

女子沒有回話，捏起手印，外散真氣水漲船高，似是全然不懼小院暗室中一眾強者察覺。

按理說，她沒可能猜到圣姑并未與會。

莫非這女子，竟有著以一人之力，壓制圣姑和一眾巫族的自信？

“殿下見識甚多，腦筋也靈活，要是修為能再高一點，會成為歷代數(shù)一數(shù)二的巫王吧。”

“可惜天色已變，人們能夠以自身本領決定命運的時代早就過去了。”

女子聲音漸漸放低：“只要沈悅之仍然坐在巫王之位上一天，不論是這座城池或是巫族全體，也沒可能迎來真正的光明。”

沈臨一字一頓：“你到底是誰？”

“神水國第一煉器師，赤煉絲囊的煉造者……也算是殿下你的遠親，巫主嫡系外少有地觀想出真形之人。”

女子嘴角一翹。

“過去的名字早已被我棄用，現(xiàn)在人們都叫我赤煉。”

“真形，是鳥非蛇。”

沈臨心中一凜，已被赤煉挾帶著縱上高空。

他肘部一撞，正中女子柔軟胸膛，但既使不出力氣來，也自無助他脫離女子拘禁。

只見赤煉雙手結印，縱聲尖嘯，聲如雷電急劈長空。

赤霧頃刻往四方飄溢飛散，原有的結界已消失不見。

沈臨眼看著霧氣撲過足尖，遠走至夜色盡頭同時化淡消散，一顆心不禁戰(zhàn)栗。

他可以死在奪回王位的路上，卻絕不能接受化為無智無識的傀儡！

但若要將命運緊握在自身手里，他的力量，尚未足夠……

忽然間，一道銀光斬破赤霧，直削長空。

林翔茜持赤羽流金劍，從院落中一躍而起，劍尖直指以真形神通化身飛鳥的赤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