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白玉把汪為義送到客棧后便自行離開。
段白玉來到慕府,慕千洪看到段白玉就會想起仇高齒,他道:“慕府不歡迎你。”
段白玉道:“在下,來找汪為仁,煩勞慕先生幫忙告知一聲。”
慕千洪道:“他不在這里。”
段白玉道:“慕先生,在下有要事與汪為仁相商,煩請慕先生網(wǎng)開一面。”
汪為仁徑直走出來,言道:“段兄,你想找我也沒必要這麼急啊,我又跑不了。”
段白玉道:“我有要緊事找你。”
汪為仁看了看慕千洪,笑道:“師傅且先回屋,我看看段公子究竟何事找我。”
慕千洪“嗯”了一聲后,便一聲不吭地轉(zhuǎn)身離去。
段白玉、汪為仁走出慕府,段白玉開門見山道:“殺仇高齒的是你義父?”
汪為仁驚訝道:“你……”
段白玉緊逼道:“是也不是?”
汪為仁在心中發(fā)笑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這枚棋子竟然自己醒了,妙啊。”言道:“段公子,你這讓我很為難吶。”
段白玉道:“你在你義父眼中就是個該死之人,所以,你現(xiàn)在才不敢去染指舉花樓。”
汪為仁道:“你說得對,不過,這是我們的家事。”
段白玉道:“他是不是殺仇高齒的人?”
汪為仁心想道:“棋子太聰明果真不是件輕松的事情。”隨即道:“他那里有我要學(xué)的武功,我身為他的義子他卻處處提防我,而對我兄弟卻視如己出,所以我不甘心……”
段白玉打斷他道:“這是你們的家事。”
汪為仁道:“你為何認(rèn)為就是他殺了仇宮主?”
段白玉道:“也只有此人有得天獨厚的優(yōu)勢,是還是不是?”
汪為仁道:“事到如今,恐怕瞞不住你了,人的確是我義父所殺。”
段白玉道:“你當(dāng)初把舉花樓讓給仇高齒的時候,他是不是已經(jīng)離開舉花樓了?”
汪為仁道:“當(dāng)時,我以為已經(jīng)殺了他,沒想到他沒死成,所以,才有了后來的事發(fā)生,這也怪我......”
段白玉一聲不吭轉(zhuǎn)身離開,融入到這片寧靜的黑夜中。
汪為義心想道:“真不知道你是聰明過了頭,還是根本就不夠聰明,不過,我相信你會是一枚好棋子。”
舉花樓,汪百行放下筆,命令花娘道:“花娘,將這些請?zhí)偷娇腿耸种小!?
花娘接過幾封請?zhí)瑧?yīng)命走出門去,花娘做事倒是利索,她將請?zhí)灰凰腿ィ舭傩醒埖娜瞬欢啵角Ш椤⒋骶樕骶樕綍r就在府寺內(nèi),他看過這封請?zhí)笳襾砟痉ㄏ悖瑢⒋颂频侥痉ㄏ忝媲啊?
木法香道:“狗急跳墻?”
戴緲生道:“你覺得他還有多少希望?”
木法香對于這個問題想了又想,于他而言,殺一個人最強大的方便之門是武功,而他正面臨著一個武功比之自己之高不下的對手,那這道方便之門可以說已經(jīng)關(guān)上,對手又如此光明正大發(fā)出宴請,其意圖昭然若揭,他道:“如果我們是他最大障礙的話,那他的希望就是九成。”
戴緲生從沒有聽過木法香如此肯定一個對手,他道:“法香遇到了對手?”
木法香道:“如果他的存在是我們的障礙,我已經(jīng)想過種種方便,可是沒有哪一種對他是立竿見影的。”
戴緲生感慨道:“宴無好宴,沒想到我贏他一步,卻要輸他一局。”
木法香道:“坊主莫自怨自艾,法香定會竭盡所能,為坊主扭轉(zhuǎn)乾坤。”
戴緲生道:“代價幾何?”
木法香悵然道:“以性命為代價。”
戴緲生道:“如果有人想用一瓢水換整條江河,那此人一定不是我戴緲生。”
木法香道:“看似我們都在按計劃循循漸進,其實我們都在賭那些不會出現(xiàn)的變數(shù)。”
戴緲生道:“我已經(jīng)過了意氣用事的年紀(jì),我只在乎所得是否配得上所失,法香,你不僅是我的門客也是我的摯友。”
木法香道:“如果摯友不能為摯友排憂解難,還算得上是摯友嗎?”
戴緲生道:“有些事情不是這樣看的,有些憂難也沒辦法解。”
木法香將信向前推了推,言道:“不了了之不是我們解決麻煩的手段。”
戴緲生道:“那依法香之見又該如何?你們已經(jīng)交過手,很危險。”
木法香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木法香看著自己手中的刀,這是他活到現(xiàn)在遇到最強勁的對手,他現(xiàn)在正好感受自己的心境,他回想自己一路走來,刀下尸骨如堆,依然坦然自若,可是現(xiàn)在他升起一種被迫拖入漩渦的感覺,似乎這漩渦就可以將自己撕碎,自己卻無力掙扎。
木法香心想道:“原來迎接死亡是這樣的感覺,倒也有趣。”
戴緲生道:“我們也可以離開長運。”
木法香微微笑道:“身為武者,能碰到全力以赴的對手也足以讓人血液沸騰。”
戴緲生道:“這份感覺我懂,這是棋逢對手的暢快,可是血腥中往往充滿著遺憾。”
木法香道:“遺憾是活人的苦海,死人已在無盡中長眠。我會為坊主破除這場變數(shù)。”
戴緲生道:“你若執(zhí)意如此,我便再為你尋一人,老柳,去請汪為仁來。”
戴緲生心中盤算著,如果木法香這柄刀被無情折斷,恐怕他也只能依靠府寺這柄刀了,若這是一場賭局,他在木法香身上押下重注,府寺能贏的機會實在渺茫,這場豪賭不僅是木法香在搏一絲生機,他也要搏一絲生機出來。
有時候,不是我要走這條路,也不是我選擇了這條路,而是我走到了這里,要麼硬著頭皮走下去,要麼一切歸元。
不久,汪為仁被請到,進門便對戴緲生施禮道:“不知義父召孩兒來所謂何事?”
木法香眉頭皺了皺。
戴緲生道:“仁兒,今日,汪百行給我送來了請?zhí)腋把纾蚁胱屇愦胰ジ把纭!?
汪為仁大驚失色,言道:“我們能不去赴宴嗎?”
戴緲生道:“有請有赴,方為上禮。”
汪為仁言道:“義父,這不是把孩兒往火坑里推嗎?”
戴緲生笑著走上前伸手扶著他的雙臂道:“義父怎麼會把你往火坑里推,只是有些事情不用再藏著掖著了,以后,你就姓‘戴’。”
汪為仁道:“改個姓好說,只是孩兒怕有命改,沒命姓。”
戴緲生道:“好了,此番赴宴,有法香陪你,你們二人同心定會無礙。”
汪為仁知道無論如何都不會改變自己要赴宴的事實,事到臨頭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接受,言道:“兒遵父命,義父讓我赴宴,那此宴我赴便是。”
戴緲生拍拍他的肩頭道:“好,為吾赴宴為吾客,當(dāng)歸來時樂助興。本坊主擺酒設(shè)宴靜待你們歸來,咱們要痛飲三日。”
木法香道:“好。”
汪為仁道:“是。”心中卻想道:“還要擺酒設(shè)宴,痛飲三日,你有多慷慨,宴就有多兇險,本公子能不能回來還兩說,老狐貍,你怎麼不自己去?是怕死嗎?”
木法香易容成戴緲生的樣子,隨即二人走出門去,戴緲生別有深意地看著木法香,木法香略微點了下頭,看著他們走出門去,望著門外念道:“汪百行,魚已經(jīng)放出,能不能釣走就看你的本事了。”
汪為仁看看臉色十分板正的木法香,言道:“法香兄,我們此行安全否?”
木法香道:“生死宴,何來安全?”
汪為仁輕笑兩聲言道:“法香兄可知道我們面對的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嗎?”
木法香并沒有說話。
汪為仁道:“武功深不可測,我看此行恐怕是兇多吉少,法香兄,你是甘愿赴宴的嗎?”
木法香停下腳步道:“如果你沒得選,那你就老老實實地去做,如果你可以逃,那你就抱頭鼠竄地去逃。”
汪為仁看著木法香,想想汪百行,再想想戴緲生,最后想想心中的欲望,苦笑一聲,心想道:“有狼,有虎,拔前疐后。”言道:“看來法香兄也有難言之隱,我僅與法香兄這番面談便知法香兄膽識不凡,文武兼?zhèn)洌幢悴患娜嘶h下也能成一番大事,可是法香兄還如此忠于義父,看來義父對法香兄的恩澤不淺。”
木法香道:“走,赴宴。”
汪為仁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該赴宴還是要赴的,不過,小弟還有個不情之請。”
木法香道:“說,也許這是你最后一個不情之請。”
汪為仁道:“有朝一日法香兄對我出手的時候,可以手下留情。”
木法香停下腳步,望著汪為仁道:“有你這樣的義子還真是個負(fù)擔(dān)。”
汪為仁道:“有時候我也只是想活著罷了。”
木法香道:“你怕狼也怕虎,可是始終無法越過自己心中的欲望,所以你才會被牢牢釘在這長運。”
汪為仁也不反駁,反而很坦誠道:“本公子起起落落,無非就是為名為利啊,不然活著一輩子為什麼?”
木法香道:“為了沒有得到的追求而活著,人之常情,人之常性。”
汪為仁看著街道上的人言道:“看來大多數(shù)的人這一輩子是可悲的。”
木法香知道汪為仁口中說的“大多數(shù)人”是指何人,言道:“因何而來,因何而去,是人活一輩子不可避免的問題,生一場,所得果乏味,何談味道?”
汪為仁道:“法香兄所言甚是,所以,這片江湖一定不能少得了我們這樣有追求的人。”
木法香道:“你還有何良慨?”
汪為仁笑了笑道:“我也不想多愁善感,可是受到法香兄的啟蒙,擋都擋不住,若是早些遇到法香兄不知該多好。”
木法香道:“眼下好好想想如何戰(zhàn)勝你的對手,否則,你連追求的機會都沒有。”
汪為仁道:“誰說的,我現(xiàn)在的追求就是要犯法呀。”
木法香道:“江湖被誰定義,誰又來定義江湖?”
汪為仁想了想道:“這倒是,這片江湖還得要我們來定義。”
舉花樓,人來人往,熙熙攘攘,花娘打著算盤道:“這才半日不到,進賬就有這麼多,買賣可真好,姑娘們都不夠用的了。”
后院,易行樓,汪百行擺下一桌宴席,撫琴等著該到的人。琴聲悠悠然,給人帶來一份恬靜與舒適,可是有些人聽出樂音的弦外之音“殺心”,縱使別人聽不穿,可琴聲卻騙不了主人,靜處的殺機最是兇險。
一個人出現(xiàn)在門外,門是敞開的,似乎在迎接八方的來客,汪百行看到此人卻疑惑起來,段白玉手提長劍緩緩走進門來。
汪百行撥弄琴弦的手停下,言道:“是你。”
段白玉道:“樓主很意外?”
汪百行笑道:“意不意外公子也是來了,來都來了,不妨坐下喝一杯。”
段白玉道:“樓主知道我今日前來不是喝酒的。”
汪百行道:“給本尊賠不是來了?”
段白玉道:“在下想請教樓主一件事情。”
汪百行道:“真是不打不相識,公子但講無妨。”
段白玉道:“你是不是殺了仇高齒以及州府的官家?”
汪百行道:“荒唐。”
段白玉道:“這麼說來你沒殺他們?那為何仇高齒以及她身邊侍女的尸首全部被丟在虎牢?”
汪百行站起身來道:“本尊沒有理由殺他們。”
段白玉道:“樓主沒有殺仇宮主?”
汪百行道:“仇宮主于我而言何罪只有?你說的這些事情,本尊一概不知。”
段白玉心想道:“難道真的不是他?”他又問道:“當(dāng)初仇高齒掌管舉花樓時,樓主又在何處?”
汪百行道:“舉花樓是本尊從你救走的人手上奪回來的。”
段白玉道:“樓主不該不知?”
汪百行道:“在奪回舉花樓之前本尊一直在流浪,這都是拜你救走的人所賜,本尊行事一向光明磊落,坦坦蕩蕩,何需公子來質(zhì)問?”
段白玉道:“舉花樓的密室或者虎牢都有什麼人知道?”
汪百行道:“密室無人知曉,虎牢能進后院的人都知道。”
段白玉道:“密室早已經(jīng)不是秘密。”
汪百行道:“是不是秘密本尊就不得而知。”
段白玉轉(zhuǎn)身正要向外走去,汪百行道:“公子這就要走?”
段白玉停住腳步,言道:“樓主不是在下要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