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車?yán)镒粫海€是出去走一走?”童樺問喬麗。
“來都來了,先出去走一走吧。”
兩個人離開車子,沿著一條瀝青路走到湖邊。
湖邊有一處寬闊的觀景平臺,一座長長的木棧橋,從觀景平臺處延伸到湖中央的小島上。
橋底面緊貼著水面,像極了一座浮橋。
橋?qū)捈s三米,橋邊沒有欄桿,木橋邊緣每隔五米就有一根燈柱,掛著清一色的唐式宮廷燈。
燈是熄著的。
四周黑漆漆,也靜悄悄。
遠(yuǎn)處,城市里高樓外輪廓的燈光被倒影在湖水里。
水波泛著幽暗的光,輕輕地拍打著木棧橋的邊緣,好像一群人努力地跳越著,不停地嘗試著,想要爬到橋面上來。
雪花在忽明忽暗的水光里若隱若現(xiàn)。
“要上去走一走嗎?”童樺問。
喬麗沒有回答,徑直踏上了木棧橋,噔噔噔,朝湖中的小島走過去。
這點兒夜路算什么?她經(jīng)常走夜路,在那個黑咕隆咚的樓道里。
童樺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嗨,喬麗,你慢點兒,我們散散步,不要趕路。”
喬麗放慢了腳步,站在棧橋中央,張開雙臂,做了一個旋轉(zhuǎn)的動作,對童樺說:“這個地方好浪漫啊!你以前經(jīng)常帶你女朋友來這里嗎?”
“哎呀,掉進(jìn)了水里,可不是好玩的。”童樺驚出了一身冷汗,趕緊走上前去,小聲說:“注意安全。”接著說:“我女朋友不喜歡出來玩,她喜歡學(xué)習(xí),很上進(jìn)。”
喬麗揶揄道:“這么緊張我嗎?”
馬上意識到這樣的話題不合適,便轉(zhuǎn)移了話題:“你剛剛說的故事,后來呢?那封情書,你怎么處理的?”
“我撒了一個謊,我唯一撒過的一次謊,我說那封情書就是我寫的。”
“啊?這也行?”
“是啊,我也覺得很奇怪,怎么這樣也行,但實際情況就是那么奇幻。
后來,我女朋友找到我,問我怎么處理那封情書。我就說,你答應(yīng)他的表白吧。
我女朋友就說,答應(yīng)誰呢,標(biāo)準(zhǔn)的楷體字,找不到寫情書的人是誰啊。
我就說,不用找了,那封情書就是我寫的。
我這么說的時候,我女朋友穿著一條白色的連衣裙,站在紫藤花走廊里,莞爾一笑,說了一句非常耐人尋味的話,我就知道是你寫的。
她整個人看上去和紫藤花一樣。
那樣子嫵媚極了。”
“哈,那封情書真是你寫的嗎?”
“當(dāng)然不是我寫的。我后來問過我女朋友,如果那封情書是別人寫的,她會不會感到遺憾。我女朋友說,遺憾什么,這就是緣分。”
“你們的戀愛故事好浪漫啊。”
“哈哈,這可是我的秘密呢。我跟任何人都沒說過。”
“那你為什么要告訴我?”喬麗打破砂鍋問到底。
“因為不想讓這秘密塞住我的胸口。”猶豫了一下,童樺說,“我女朋友是一個很善良的人,我說的這個謊,將來一旦被她知道了,她會不會對我失去信任?”
這個問題,還真不好回答,雖然是善意的謊言,可終究是謊言。
只要是謊言,就有拆穿的那一天。
一旦被拆穿,就有兩種解讀的可能:一種人會認(rèn)為好浪漫啊,從而覺得很幸福。還有一種人,會質(zhì)問對方連這個也要欺騙嗎。
她總算搞明白了,童樺為何愿意來見自己,原來是為了傾吐這個秘密。
喬麗想了想,確實給不出答案,只好把問題再拋回去:“如果你不說這個謊,會怎么樣呢?”
“哎!我當(dāng)時就是惡作劇,臨時起意的說是自己寫的,事先沒有任何預(yù)謀。說完后就挺后悔的,可是一直沒機會和她解釋了。”
說話的功夫,兩個人已經(jīng)走到了棧橋盡頭,一塊表面平整的巨石下去就是小島了。
島邊有一段石子路,伸到小島深處。
小島上黑乎乎的,幾乎看不見島上還有路。
拿著手機電筒照了照,只能隱約看到滿島上都是光禿禿的樹,以及幾塊光禿禿的巨石,有幾面旗幟在島上飄揚著。
站在棧橋的盡頭,往前看是黑乎乎的小島,很神秘。往后看,是來時的棧橋,目測約有300米長,彎彎曲曲地浮在水面上,棧橋的那頭就是岸邊,岸邊有濃濃的樹蔭。
現(xiàn)在已經(jīng)遠(yuǎn)離了岸邊了,宛在水中央。
兩個人站在離岸300米的水中央,雪花在他們周圍漫舞,氣氛顯得格外浪漫。
“這么說起來,你和女朋友在高中的時候就確立了戀愛關(guān)系?”
“是啊!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十年了,該結(jié)婚了。”
“聽得出來,你很愛她。”
“我特別特別愛她。她很獨立,和我有很多共同語言,我和她幾乎無話不談,無所不談。”
“包括今天晚上陪我的事情,你也會跟她說?”喬麗追問道。
“剛剛看電影的時候,我就已經(jīng)跟她說了,她會理解我們的。這些年我們一直相處得很愉快,也很和諧。”
“因為你在情書的事情上說了謊,后來很后悔。受了這個影響,你后來無論什么事情都跟你女朋友坦白。”
“是的。我經(jīng)歷的任何一件事情,都會原原本本地告訴她。”
湖中央沒有任何遮擋,風(fēng)卷著雪花往臉上拍打,傘都撐不住了。
“島上的路太黑了,我們往回走吧。”喬麗撐著傘往回走。
長長的棧橋上,只有他們兩個人在漫步,棧橋上濕漉漉的,有些滑。
整個城市里,只有他們倆在湖中央的棧橋上漫步。
“外面好冷啊。”一進(jìn)到車?yán)铮瑔帖惗逯_,搓著手,哈氣取暖。
時間是凌晨三點了。
“我現(xiàn)在有點兒睡意朦朧,我先睡會兒,你會不會開車?”
“會的,剛畢業(yè)的時候,單位里組織過一次培訓(xùn),我去學(xué)了車,之后幫過領(lǐng)導(dǎo)代駕。”
“慢慢開。”
童樺簡單地介紹了一下自己的車怎么使用,設(shè)置好了導(dǎo)航,就把駕駛座讓給了喬麗,自己坐到了副駕駛的座位上。
喬麗系好安全帶,緩緩地上路了。
瀝青道路兩邊是高大的香樟樹,樹冠相接,形成了一個墨綠色的穹頂。每隔五米一道路燈,在穹頂處灑下錐形的光圈。
車行其中,像是行駛在一個墨綠色的隧道里。
隧道里沒有雪花,也沒有冷風(fēng),只有溫馨的橘色燈光,像是一個溫暖的家。
喬麗故意放慢了車速,慢慢地開著,欣賞著車窗前的風(fēng)景。
還要行駛一個小時才能到達(dá)公司。
童樺坐在副駕駛里,放平了副駕駛的椅子,躺在那里,對喬麗說:“我一定會記住今晚的雪夜旅行。”
“我也會記住的,這是我感覺最安全的一個夜晚。”
“真的好奇怪啊!怎么會有這樣的奇遇呢?”童樺喃喃自語。
“我也覺得很奇幻,完全超出我的想象,好像是一場夢境在現(xiàn)實中發(fā)生了。”
“說說你吧?”
喬麗便把自己的經(jīng)歷說了一遍,什么時候上學(xué),在哪里上學(xué),說到一半,就發(fā)現(xiàn)童樺睡著了。
喬麗便不說話了,專心地開著車,按照導(dǎo)航的指示離開了城郊公園,向城市的方向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