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瑩瑩嘴里的“小強”，自然是張天牧。

張天牧走出醫療室后，便走入隧道。隧道并不是漆黑一片，而是在沿途設有光源。張天牧大約走了半小時，便發現腳下的路換成了碎石頭。一腳下去喀嗤不停，速度降下來不說。他還發現碎石頭路要比之前隧道的平地沙土要難走的多。

跟著隧道一直走，能否找到出口，張天牧并不清楚。只是覺得，一路向前，一路跟著光，心里便踏實些。大概走了一小時左右，隧道突然變得開闊起來。之前只能容一個人通過的隧道，現在變成了一個沒有邊際的荒地。

不過相比普通的開闊地，這里明顯要昏暗許多。燈光依舊埋在道路兩邊，闊地遠不止一條道，眼前看去，最起碼有四十五條道并排在一塊。所有道路都整齊排列在一塊，每條道兩邊都有相對應的燈。

道路筆直，上面鋪著鐵軌。張天牧站在鐵軌的枕木上，氣喘吁吁。連續走了兩小時，腿麻木還是小事，最重要的是。自出永樂鎮，他已經有六天六夜沒有喝過一滴水。以前在家的時候，每三天他都得喝一次水。現在都六天了，他還是沒喝到水。

一想到這，張天牧便十分羨慕張齊林，他們這種賽博人。不需要補充水源，也不需要進食來獲取能量。它們全身通過自身運動來貯存能量。

走入開闊地，對張天牧而言。這并不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面前這么多的條，反倒讓他不知所措。幾十條道，其實看不到出口。幾乎每條鐵路上，都停在一列火車車廂。有的是一列，有的則有兩列，更有甚者，整條列車軌道都被車廂占據，分成一段一段。遠遠看去，還以為是隱藏在暗處的遠古巨獸。

張天牧猜想，這地方應該是所有列車的起始點，不知什么原因它們永久廢棄在這里。原本這地，光線就不好，現在又多了這么多的爛鐵，自是光線更暗。

但張天牧并沒有放棄尋找出口的打算，現在他滿腦子都是該如何找到出口，不管如何先喝口水，然后再找“土狗”那些王八蛋算賬，拿回爺爺張齊林的尸身，然后再找“五味門”的人，一想到這，張天牧兩手便往身上摸。

盡管之前他已將自己全身六個袋子摸了個底朝天，但他依舊不死心，再次折騰起自己的袋子。這次，張天牧的臉變得更白。眼睛瞪得更大，眼睛都是血絲。他想起一件事。還有一樣東西，跟張齊林的記憶球一樣重要。

“《本草經》”張天牧忍不住叫出聲來，空闊地不斷回想“本草經”三個字，藏匿舊醫醫書，那時絕對的死罪。張齊林不止一次對張天牧警告過，現在丟了。而且這東西，很可能都落到千面手里，鬼知道千面要拿這玩意，要挾他做什么見不得人的事。

“背時，真是背時”張天牧連連嘆氣，“是不是我的十八歲，注定要為愛情流淚”說到傷心處，張天牧忍不住唱出聲來。畢竟附近沒人，也不會有人聽到他的歌聲。

張天牧沿著鐵軌一路向前，一路走一路哼，原本黯淡處，開始變得明朗起來。原本開闊地接壤處是開砸出來的洞穴壁，現在則換成玻璃。盡管這玻璃墻，全身上下都布滿灰塵。但至少要亮堂，從玻璃那側滲透出來的光，已經蓋過軌道內側光源。

任何人看到這一場景，自然會好奇走近。張天牧跨過橫在面前的鐵軌，一路小跑只為接近玻璃隔斷。等他走到隔斷約五十公分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從玻璃隔斷傳來。

究竟說什么，張天牧聽得并不真切。于是他踮起腳，腳上的帆布鞋踩在鐵軌上，大腳指碰到鐵軌，硬邦邦的。其余腳趾則并攏搭在大腳趾旁，整個腳后跟微微抬起，并不觸地。張天牧踮起腳，一步一步朝眼前的隔斷走近。

玻璃隔斷從上到下，布滿了厚厚的灰塵。張天牧身子才剛靠近，堆積在隔斷上的灰塵便抖落下來，砸在張天牧頭上。“嗷哧”張天牧伸手往頭上摸，砸碎的污垢此時已四分五裂。

與此同時，張天牧聽到玻璃隔斷傳來的喊話“嘿，那邊的朋友，麻煩報上名來，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這次，張天牧很肯定是藍瑩瑩的聲音。但張天牧而言，糟糕的還在后頭。他透過玻璃隔斷，隱約見合影半蹲著，呈防御姿勢。心想：若是被哪個不明事理的人，突然迎面來一炮，恐怕自己永遠都要留在十八歲。

“藍瑩瑩是你嗎？”張天牧趕緊喊出這句話，腦門的汗珠此時已滑到下顎。隔斷那邊的黑影，慢慢站起來，手放在兩邊，張天牧預感危險已經解除。

“西蒙，你不是已經下線？”

“我可是被周思齊欽定的人，古管家你該不會忘了！”張天牧對著黑影說。

“好了，敘舊到此打止，話說這千面把我們仨引到這，自己又不現身，又是什么意思。”藍瑩瑩盯著玻璃隔斷張天牧的身影。

一聽到“千面”，張天牧肩膀開始戰栗，身子微微顫抖。若是千面抖出自己的黑歷史，真不知道該怎么辦。

藍瑩瑩見一邊的張天牧沒有答話，轉身對身旁的古斯塔夫說“你有沒有辦法聯系到千面，在這瞎等不是辦法”。

古斯塔夫原本一手托住下巴，一手支撐手肘。再聽到藍瑩瑩這么一嘀咕，便放了下來。變成兩手一攤，這手勢的含義現在全球通用。

“把玻璃隔斷打開吧，不然我們倆人在一邊，另一邊又站在一人，這樣的對話，嗓子遲早會破”藍瑩瑩兩眼掃了掃古斯塔夫。

“不見陀思妥耶夫斯基，現在倒使喚起我來了”古斯塔夫那雙閃光的眼睛，里頭跳動的數字，突然停止，眼睛盯著藍瑩瑩。

“難道陀思妥耶夫斯基下線了？”張天牧問，腦海中浮現那個綁在臟辮的黑人。

“我不知道”藍瑩瑩兩手抱在胸前，嘟囔著嘴，胸膛不斷起伏著，鼻孔發出呼哧、呼哧聲。整個身子杵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三人才一會面，張天牧甚至都沒看見藍瑩瑩、古斯塔夫的臉。隊伍就吵了起來，這自然不是他愿意看到的。可怎樣才能讓藍瑩瑩消氣，張天牧心里琢磨著。

也就在這時，只聽“吭哧吭哧”連續叫了三聲，玻璃隔斷突然開了一條縫隙。慢慢地這條縫隙越來越大。站臺頓時灰塵彌漫，灰茫茫的，無論是藍瑩瑩、張天牧還是古斯塔夫都看不到彼此。阿嚏聲夾雜著咳嗽聲。

“讓你們久等了”嘹亮的聲音響起，這時無論是張天牧、藍瑩瑩、古斯塔夫都把眼睛望向站臺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