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天牧騎在摩托車上，以時速一百一十碼的平均速度，快速回到永樂鎮上。此時已是凌晨三點左右。四周黑漆漆的，人在這個時候，是睡得最香的時候。但張天牧完全沒有困意，當一個失去自己親密的親人，任誰都睡不著。當摩托車開到李雙店門口，店子門前的霓虹招牌，依舊亮著，李雙的店子是鎮上唯一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商店。

“李叔，李叔”張天牧喊著，喊聲在店內不斷回蕩著。“嘭”的一聲，張天牧的帆布鞋踩在一灘黃色液體，頓時滑到在地上，正是潤滑油。當張用雙手撐起身子，試圖爬起來的時候。張天牧眼睛瞪大，宛如銅鈴。他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甚至懷疑三小時前，自己去的是假店子，現在這個店才是它本來的面目。只見貨架紛紛倒在一起，一層疊一層。從架子上倒下的商品，紛紛滾落在地，東一個瓶子，西一個罐子，原本干凈整潔的地面，成了罐子油污的天下。空氣中混雜著汽油、糖果的味道。

“李叔”張天牧并不甘心，以為多叫幾聲，李雙便會店里冒出來，就像之前一樣。只不過這次，無論張天牧叫破嗓子，都沒能讓李雙發聲。這次李雙直接倒在C區墻旁，張天牧從一進門，眼睛就往左手邊的C區掃。現在見店內，被翻得亂七八糟，很自然讓人聯想到C區的秘密庫藏。

李雙的方形腦袋，不見蹤影。也就是說，李雙徹底“死”在闖入者手里。是什么人這么殘忍，殺一次李雙不夠，還要把李雙的記憶芯片一并奪走。張天牧自然無從知曉，此時一種莫名的悲傷涌上心頭，要知道，李雙是除了張齊林之外，跟張天牧最親的人。一夜之間，接連失去兩位“親人”，這樣的打擊很少有人能承受。

就在這時，貨架周圍，似乎有東西在動，窸窸窣窣。張天牧哽咽著，眼睛朝四周打量。手往掛在褲帶上的槍套摸。直到把槍完全握在手里，張天牧才深吸一口，胸膛慢慢平復下來。“是誰，快出來，不然休怪我不客氣！”張天牧威脅著，眼睛瞪大，眼珠布滿血絲。一副兇神惡煞模樣，人只要看到他這副模樣，都知道他不好惹。

“是我，是我，別開槍”，黑暗中，一個瘦小的身影，舉起雙手慢慢朝張天牧走近。此人身高約約有一米四，很矮。為了看清此人，張天牧不得不低下頭。

“你在這撿垃圾？”張天牧原本緊繃的臉，頓時舒張開來，帶著幾分笑意。出現在張天牧眼前，是一個矮小的中年人。此人正是鎮上有名的“垃圾佬”，像眾多收垃圾的一樣，他們都沒有名字，無不統稱為“收垃圾的”，垃圾佬不同之處，就在于他的名字就叫“垃圾佬”，哪怕你問一遍，二遍、三遍，甚至百遍千遍萬遍，垃圾佬都會告訴你同一個答案，我叫“垃圾佬”。

收垃圾，自然不是一份體面的工作，無論是舊世界，還是新世界。但垃圾佬的回答，卻很驕傲，每次說自己是收垃圾的，他總是特別自豪，頭仰著，下巴對著人。好像自己就是聯邦總統，或是全球首富。

“你也來撿垃圾？”垃圾佬反問張天牧。

“李叔的頭，在你那吧?”張天牧深吸一口，握緊手里的左輪。

“你誤會了，我只會收垃圾”垃圾佬面對于眼前的槍，臉色未變，依舊笑嘻嘻的。

“那你知道，殺李叔的兇手嗎，長什么樣，穿什么衣服...”張天牧連連追問垃圾佬的問題。

“我只是一個撿垃圾的”垃圾佬的回答，也很干脆。自然是在說，我不知道，即便碰巧知道，也不會告訴你，因為撿垃圾才是他的本業，超過職業范圍，他一律無可奉告。

“說吧，開個價，把你知道的告訴我！”對付這種人，張天牧自然知道他們的罩門，所謂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垃圾佬搓了搓手，摸了摸鼻子，眼珠左右轉動，眼里立刻釋放出貪婪之色。“一個問題，一百塊”垃圾佬豎起食指。

“有點貴，能不能八十一個，我多問幾個”此時，張天牧已放下手里的槍，從兜里掏出一疊鈔票，那是他全部家當，本來木屋里還有錢，不過都被燒了。

垃圾佬擺動右手的食指，“無論問多少個，都是這個價，我的消息從來都值這個價，無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一個價”

張天牧食指與中指夾住一張鈔票“第一個問題，你知道兇手嗎？”

垃圾佬向前走一步，一把奪過張天牧手里的百元大鈔，幽幽回答“不知道”

張天牧氣得牙癢癢，就這么簡單的答案，也敢收一百元。不過張沒有表現在臉上，他有些懊惱自己的問的太蠢。張搖了搖腦袋，接下來他要認真了。

“你的來的時候，李叔就死了？”

“是的”垃圾佬拿走張天牧手里的百元鈔，白多黑少，顯然是極為鄙視張天牧提問水平不高。

“為什么李叔死時，你剛好在這撿垃圾？”張天牧拖著下巴，倒想看看垃圾佬怎么答。

自然這個問題，比之前那兩個問題提的有水平。用的是“特殊疑問句”，不能簡單用是，或者不是就能簡單忽悠過去。經過兩次教訓之后，張天牧覺得這個垃圾佬，不是一個簡單人物。在張腦海中，有關垃圾佬的信息，不斷出現，有關他的疑問隨之展現，最后張得出結論，這人很奇怪。

在張天牧印象中，垃圾佬經常蹬著一輪三輪車，后車廂已經掉漆，顯得很破舊。車上裝的不是破爛，而是一些生活用品，若不是李雙提醒，最初張覺得垃圾佬幫人搬家。當有人攔住垃圾佬，叫他上門收垃圾，或是想把自家囤的廢金屬，爛電器賣給他時，垃圾佬總借口說，車子滿了。實際上后車廂根本沒裝東西。

垃圾佬兩手指交叉放在凸起的肚子上：“哪里死人，哪里就有垃圾撿，做我們這行時機很重要，不能太早，碰上兇手，把命搭上去，劃不來；若太遲，東西早被別人瓜分干凈，還撿個屁”。說完后，垃圾佬手里又多了一張百元大鈔。

“你怎么做到剛剛好呢？”張天牧對之前答案很是滿意，認為這是好的開端。

“不瞞你說，我從小耳朵好使，方圓數百里內，誰家有什么秘密，誰家婆娘出軌、誰家吵架、誰家小孩不聽話...我都聽得一清二楚。”垃圾佬說得異常平淡，似乎這些絕技，并不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

“這么說，李叔是誰殺的，你也知道？”張天牧腦袋湊過去，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垃圾佬。

“要曉得不曉得”垃圾佬瞇起雙眼，伸出右手攤開，意思明顯不過，他不會回答沒有報酬的問題。

張天牧把鈔票重重的摔在垃圾佬手里，驚得垃圾佬眼睛瞪大。“奉勸你一句，你年紀還小，還有大好前程，這個問題，你最好想清楚再問。”

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

張齊林曾經對張天牧說過，有些秘密，一旦知道，就意味沒有回頭路可走。秘密知道越少越好，歷史上，得知秘密最多的人，往往都活不長。比如舊世界里的皇帝，他們掌握的國家秘密最多，活著卻比普通人短，平均年齡不過四十二歲。

“說吧，錢不會少你!”張天牧主動把錢送到垃圾佬的手里，然后雙手抱在胸前，大有一番要聽好戲的態勢。

“行，看在錢的份上，我滿足你的心愿”垃圾佬閉上眼睛“可聽好了，我只說一遍，他們的名字叫‘三姑六婆’”

聽到這個名字，張天牧頓時往后退了幾步，這時他看到垃圾佬咧嘴大笑，露出滿口金牙，32顆牙齒，都是金牙。金向來都不便宜，更何況，還是襄滿金。非得請高明的牙醫不可，如今這個世界，醫生少，何況還是技術高超的牙醫，費用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