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紀雩處理好傷口后，紀念星就笑嘻嘻地要江翎留下來吃個午飯。
“就我們三個，我哥下廚。”
紀雩的眼神輕飄飄地落在她身上，沒有反駁。江翎見小姑娘笑瞇瞇的，加上他本身就不擅長拒絕別人，于是愣了幾秒就點頭了。
“麻煩了。”
見他答應留下來，紀念星高興地掩不住笑意。她使勁給紀雩使眼色，像只偷樂兒的憨貓，手腳都不利索了。
兩人并排坐在了沙發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紀雩轉身就進了廚房。
紀念星：“你和我哥只是同學關系嗎？”
“嗯。”江翎微愣。
小姑娘聽到他的回答，露出一副原來如此的模樣，然后像個小老頭一樣嘆氣。
“怎么了？”
“我哥是個冷淡的人，難得見他帶個看起來和他關系還不錯的同學回來。”紀念星在說到同學二字的時候，刻意咬重了音。
紀念星咳了聲，馬上收好表情，“我之前以為你和我哥是好朋友呢，他以前從不主動和誰搭話……”
“哎！”她忽然看見桌上的燒水壺又冒氣，馬上止住話頭去關電，“我的茶！”
江翎看這小姑娘毛手毛腳的模樣，忍不住彎了嘴角，頭下意識地歪了歪。
撇頭看見站在廚房門口的紀雩，江翎頓時心虛，于是馬上移開了目光。
“還好還好，我的茶沒壞，”紀念星又坐回了沙發，完全沒有發現江翎剛才的慌張。
“你剛才是還要說什么？”江翎故作鎮定地問她。
“啊？”紀念星一時沒反應過來，一臉懵的看著江翎，“我剛才說了什么？”
“……沒什么。”
S市的天氣一向變化無常，明明今天上午還是大太陽，中午剛吃完飯沒多久外面就突然下起了雨。
紀念星進了房間不知道干什么，客廳里只剩下江翎和紀雩。氣氛有些尷尬，最后還是紀雩打破了安靜，“你以后別一個人往這邊來了，不安全。”
江翎很快就明白了他說的是今天遇到那幾個小混混。
“他們為什么找你們麻煩？”
話問出口江翎就后悔了。這是別人的私事，他沒必要好奇。
紀雩側目看他，淺色的嘴唇緊抿著，沒有回答。
“……”
就在江翎想換個話題的時候，他聽到這人回答：“我爸想用我妹抵他們的債，我不同意。”
一時間，江翎不知道怎么繼續轉移話題。
“你今天估計是被他們幾個記上了，所以還是別來這邊了。”
他又補充道：“也別主動來找我。”
江翎的心情有些微妙，話不過腦就說出了口，“那我來呢？”
兩人都是一愣。
“紀雩！快來幫我拿被子！”紀念星突然從房間里伸出一個腦袋，表情痛苦。“這個被子好重啊！”
紀雩移開了目光，“你干什么？”
兩道目光落在她身上，紀念星馬上向兩人解釋道：“小江哥今晚在我們家睡，下雨了半夜會有點冷，我給你們多加個被子。”
“……”他什么時候說過要在這住一晚了？
紀念星一臉無辜地回以一笑。
“外面雨下這么大一時間也不會停，回去肯定不方便啊，反正床夠大你們倆也睡得下。”
兩人目光錯開，心思各異。
晚上十點。
外面的雨淅淅瀝瀝，江翎最后還是進了紀雩房間。房間整體色調是灰色的，簡約而不失格調，莫名給了江翎一種很符合他氣質的感覺。
視線范圍內有個書架，江翎走近，隨便拿了一本書。
浴室的門恰好開了，江翎聽到聲音沒有回頭，不經意地問：“你高三還打算繼續裝壞學生？”
紀雩從衣柜里拿出要穿的衣服，懶懶回答：“那你覺得我是好學生？”
江翎一目十行，又翻了一頁，“我覺得你這人挺好。”
身后不遠處的人沉沉哼笑了一聲，引得他的耳朵泛起一陣麻麻的癢意，“原來我在你心里是個好人？”
江翎合上書準備放回書架，有什么東西忽然從書縫里飄了出來。他彎腰去撿，一邊回答：“還行吧……”
話音陡弱，在看清剛才撿起來的是什么時，江翎的大腦空白了幾秒，心臟開始不受控制地劇烈跳動。
“……”
那是一張一寸照片，男孩的目光澄澈明亮，和現在的江翎有九分相似。
“你在看什么？”
那一瞬間，畫面仿佛與幾年前的那幕重合。
江翎收回思緒，若無其事地將照片夾在了書里，然后放回書架。
“呃，沒什么。”
他轉身，直接就撞上了紀雩。少年堅實的胸膛帶著涼意，江翎馬上后退兩步，“你怎么不穿衣服就出來了？”
紀雩的表情不咸不淡，發尾沒擦干的水珠滴落。他直直看著江翎，江翎看不清他的情緒，心里更加的慌。
“我去下洗手間。”
江翎想走，一只手卻捉住了他的手腕，迫使他停下了腳步。“紀雩，你看到了那張照片？”
“……”
房間里的空氣仿佛凝固。
江翎不是很想開始這個話題。
半晌，他才輕輕嗯了聲，順便發出疑問：“你怎么有我初一時的入學照片？”
“……抱歉。”紀雩沒有松手，卻突然冒出這么一句話。
他面朝著江翎，繼續說：“是之前在走廊里撿到的，后來順手夾在了書里，沒別的意思。”
原本劇烈跳動著的心臟因他這句話而冷靜下來，江翎說不上是什么感覺。
“你記得初一的時候我們在教學樓前見過嗎？”
記憶中，少年烏黑的眸子似一潭深水，安靜站在教學樓前曬太陽。他轉頭看向江翎，白色的T恤在陽光下亮得讓人移不開目光，兩人遙遙相望。
“記得。”
江翎愣愣地看著他，不知道再繼續說什么。他收斂情緒，問了一個他自己都覺得奇怪的問題：“你高二怎么突然就轉來了一中？”
“為什么問這個？”
江翎垂下目光，淡淡開口：“沒什么，隨便問問。”
江翎輕松地就甩開了他的手，向房門走去。
剛握住把手，一只手便從他身后壓住了房門。江翎感覺到紀雩就在自己的身后，很近，他的聲音異常的低沉。
“別走。”
江翎不禁握緊了門把。
紀雩的眼睛里宛如醞釀著一場暴風雨，江翎看不到。他的睫毛顫動，動了動嘴卻一直沒有開口。
江翎回憶起，初三時他做題久了抬頭放松，總是能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從窗邊路過。放假回家的路上，也曾經常偶遇過一身黑衣的少年。還有剛才，少年被發現照片時微妙的表情。
他一字一句，緩緩問，“紀雩，你是不是一直在關注我？”
紀雩的瞳孔微縮，手臂不禁用力。
一時間，兩人都安靜了。
許久，紀雩語調輕松，卻又異常的認真地回答——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