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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四姐姐,聽說你回來了,我特意來看望你。”

馮若瑤穿著一身粉紅色的金絲織錦禮服,頭上戴了一整套的黃金頭面,看著不像是來探望她的,更像是只孔雀來開屏的。

馮若瑤笑得燦若桃花,摸了口脂的唇一張一合,向她打聽她的遭遇。觀南卻懶得與她演什么姐妹情深的戲碼,連個眼神都欠奉,自顧自看兩個丫頭手腳麻利的做事。

馮若瑤問了兩句沒人應答便也訕訕的住了嘴,只是她這次來也不是真的關心她,而是知道了自己的婚事已經定下的事,一時有些得意忘形了,這才跑過來炫耀。

果不其然,即便觀南不理會她,她依舊沒忍住開了口:“也是托了四姐姐的福,四姐姐回來祖母高興,就把我的婚約定下了,很快我就要出嫁了,姐姐,你也要抓點緊才是。”

這次觀南倒是理會她了,因為她不認為婚姻就可以帶給女子幸福,而是人,真正能帶給人幸福的是人,而不是婚姻本身,可在嫁給那人之前你根本不知道他是個什么樣的人,不知道與他相處時自己是歡愉多還是忍讓多,又何談幸福。

可馮若瑤卻是很高興的樣子,觀南不認為她這高興是為了嫁人。

事實上確實如此。

馮若瑤在聽到消息后第一反應不是忐忑不安、恐懼未知的未來,而是高興,是興奮——她終于可以離開馮家了。

自從她們被綁架一事后,馮若瑤就變得開始害怕馮家了。這里的人都知道她遭遇過什么,知道她做過什么,哪怕她用別的說法遮掩過去了,她依舊懷疑,他們是不是都知道了。還有那個從小一起陪她長大的那個丫頭,被她丟在了那間畫舫里的那個丫頭,午夜夢回時,總是來問她,為什么那么對她。

她能怎么辦?她能怎么辦!

她只能逃,她要離開這兒,開始新的生活,既如此,嫁人不就行了,嫁了人他的夫君會疼她,她還學了那許多,琴棋書畫她都會,她不信她籠絡不住他的心。

而馮若南,一個被皇室廢棄之人,這輩子最好便是老死家中了,或是因著她的美貌被自己父親利用。

馮若瑤當然清楚,她那個父親是個什么心思,家中小輩除了馮文麟,其他都不過是他可以利用的棋子罷了,而她這就要嫁人了,她逃過了。

這么想著,馮若瑤也這么說了,她現在已經沒什么顧及了,馮若南的威脅她也不怕了,想想馮若南會因為自己的話變得難看的臉色,馮若瑤便更肆無忌憚起來。

觀南的臉色確實不太好看,卻不是因為她的話,而是因為她這個人。

“馮若瑤,你如此高興,便是因為你是幸存者嗎,從這個馮家成功逃脫的幸存者?”觀南沉下臉打斷她的話,“卑劣。”

馮若瑤頓住,原本沾沾自喜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半晌才開口反駁:“我卑劣?是,我卑劣,那又如何,你又好得到哪里去,你威脅我的時候怎么不說你自己卑劣?你不過就是嫉妒我,我有娘親為我謀劃,我能成功離開馮家,你呢,你有什么,你那早成了灰的娘還是壓根不在乎你的爹?你有什么啊,你就只能爛死在這里。”

“呵。”看著馮若瑤氣急敗壞胡亂攀咬的樣子,觀南冷笑一聲,“夏蟲不可語冰,你最好記住了,永遠不要因為你是幸存者而沾沾自喜,我言盡于此。”

“青蕪、鳳仙,送客。”

不知是否是受了馮若南的詛咒,之后馮若瑤如她所愿嫁給了孫郎君,從馮家這個爛攤子里成功脫身,卻掉進了另一個爛攤子里。

那孫郎君比她大了十二歲,卻不像她想象的那般體貼會疼人,他只有心情好的時候會對她格外體貼,大多數時候都對她更像個物什,心情一有不順便將火撒在她身上,她辯駁一句他便甩袖子去找他那寫個妾室,從來也不覺得自己有錯,更遑論解決問題。馮若瑤無法,雖說她是低嫁,婆家當是對她更加恭敬才是,可她當初想要脫離馮家,現下更是拉不下臉來,婆母也只會怨她生不出孩子,她只好又給他納了幾房妾室來穩固自己的地位。等到他終于過了會試,志得意滿、風光無限,而她已被生活折磨的像個怨婦,人未老,心已老。

每當日子有所不順,馮若瑤就會想起曾經觀南說的那些話,想起自己一點點被消磨殆盡的希望,她覺得自己是被她詛咒了,因為自己做錯過事,所以活該自己過得不幸福,因此愈發的陷在其中無法自拔。

當然了,這些都是后話。

觀南送走了她以后卻沒像對著馮若瑤時表現得那般無懈可擊,她對著早就涼透的茶水靜靜發呆,腦子里時而想起馮若瑤,時而想起衛氏。

她從小受到的教育便是做人要善良、要大度、要溫柔體貼、要聽話謙讓,即便后來的經歷讓她有了自己獨立的意志與行為法則,但這種原生家庭的教育卻依舊對她影響很大,尤其是突然面對一些事情時,她總會下意識忘記自己的行為法則,用這種近乎悲憫的方式思考問題,雖然不一定會影響她的決定,卻非常影響她的心情。就像現在,盡管她知道馮若瑤是罪有應得,卻還是由她想起自己身邊的女性,好似,她的身邊沒有一個女子是可稱作幸福的,然后她便陷入了沉思,雖然這個幸福與否是按照她的標準來進行判斷的,但按同一個標準,男子總是有幾個的,女子卻沒有,多少令人唏噓。

她甚至想,若是今后的執政者是個女子,或許情況會很不一樣些。不管執政者是否會頒發什么對女子有益的政策,單單只是權力可以交予女子手中這一點,便足以打破許多女子心中的桎梏。這不單單是地位的改變,還是意識的改變。

這個想法只是在她的心里轉了一圈,觀南并沒有去深思,她還有事情要做。

用過了暮食,觀南帶著兩個丫頭去了從前范氏的香翡苑。

香翡苑依舊是從前的模樣,有著與馮家有些格格不入的奢華,桌上還擺了一個桂花插瓶,看樣子是今日新換的,花朵還嬌嫩的很,就那么一兩支,便熏得滿室都是甜膩膩的桂花味。

李嬤嬤并不在,別的下人不敢阻攔她,她便登堂入室般坐到了一旁,還讓人去給她上茶水,下人不敢怠慢忙去了。

等李嬤嬤看望范氏回來,便見到觀南大搖大擺的坐在香翡苑內一邊喝茶一邊跟這里的下人問話的樣子,惱火跟忐忑很快都被她壓下,她恭恭敬敬上前給她行禮。

“老奴見過四姑娘,不知四姑娘今兒怎么有空來香翡苑了。”

觀南瞟了她一眼,沒有理會她,也沒讓她起來。

就在李嬤嬤腿都要麻了的時候,她才慢悠悠開口,“李嬤嬤年紀大了,青蕪,扶李嬤嬤起來。”

青蕪是個聽話的,觀南開口她便老老實實照辦。

李嬤嬤一顆心高高懸起,暗自惱恨那些人辦事不牢,竟沒將觀南弄死,又不斷回想,擔憂自己是否留下什么把柄讓觀南懷疑到自己。她聽到茶杯碰觸桌面的聲音,下意識抬頭看去,觀南正似笑非笑的看著她,那一瞬間她便知道,自己確實是暴露了。

“嬤嬤是個聰明人,可惜跟錯了主子。”觀南卻沒提那件事,而是道,“說起來,竇姨娘想必死都不清楚,自己當日為什么會腹痛吧。”

李嬤嬤雖然警惕,思緒卻忍不住跟著她的話走。

竇姨娘腹痛,說的是她被診出有孕的時候,那次確實很是蹊蹺,若不是因此,她跟范氏不會想到她私通外男,也不會當堂拆穿她,更不會被竇姨娘反咬一口。

可觀南為什么這個時候提這個,難不成是她動的手腳!

是了,如果真是她,那竇姨娘身邊一定有她的人,這一切也就順理成章了。還有藥渣,如果竇姨娘早便知道此事,肯定死都不會先稱自己有孕的,這也是她動的手腳,就是為了那日在錦玉堂讓范氏跟竇姨娘相互斗起來。

竇姨娘跟范氏都以為自己是螳螂,誰知黃雀竟是這個看著膽小怯懦的馮家四姑娘。可一旦這么想了,一切便都合理起來,只是,她為何,又是怎么做到的?

看著李嬤嬤漸漸變白的臉色以及看向自己那不可思議的眼神,觀南便知道她想通了,她靠近李嬤嬤低聲道,“你我立場不同,你為你主子做事天經地義,那么陪你的主子一起下去也是理所應當,想來現在范氏應當已經在路上了……”

話畢她直起身來,轉身就走,而李嬤嬤也顧不上其他,當即便往關押范氏的柴房而去。等她到時,便見范氏本就瘦的只剩副骨架的身子飄在半空,布滿血絲的眼睛圓睜著,像是要凸出來一般,長長的舌頭像是破布一般垂著,墻上還有她之前用石頭劃出的大大小小的“恨”字。李嬤嬤倒退一步,身后卻似乎站了個人,她遲鈍的回頭,卻被人一掌打暈。

-

未央在送完觀南以后并沒有直接回去,而是去了范政書的墓地。

范政書死了已有兩周,他的墓地還時常有人來探望,未央撿起地上一張未燃盡的紙看了一眼——右相當今世無比,忠勇血灑英雄碑——竟是不知誰寫來贊范政書忠勇的詩。

未央只瞥了一眼便隨手把它扔回地上,一腳踩了過去。

一塊大石碑上刻著范政書的謚號,后面一塊更大的刻印著他的生平和親族關系,看著這些文字,仿佛寫的與他所知道的范政書根本不是一個人。

未央沒有彎腰,用一種俯視的角度,就這么逐字逐句的看著,腦子里卻想起他剛得知右相死訊時的感受。

震驚、憤怒、不甘。

又是這樣,又晚了一步。

當年之事,他魏家有兩個最大的仇人,一個是興元帝,早就被鄭世肆殺了,一個是范政書,他連他的面都還沒見到他就已經死了。

兩個仇人,他甚至一次都沒能跟他們見一面說句話,雖然他更想親手殺了他們,可是什么都晚了。

他的仇可說是報了大半了,他卻一點高興的感覺都沒有,可他也不能把死人挖出來鞭尸,終究只能是算了。

又看了半晌這個夸張卻了無人氣的墓碑,未央想,便是死了,你還想風風光光清清白白的死?不可能。

“回吧。”他轉身就走,沒再多看這里一眼。

-

馮道宏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以為時間還早,四周都暗沉沉的,身下也躺的不怎么舒服,睜開眼一看,自己身下竟是一堆稻草,而不是他的臥房。

再一轉身,馮道宏對上了一雙直愣愣看著他像是要突出來的眼球。

“啊!”他驚叫一聲向后退去,手卻好像摸到了什么涼涼的東西,觸感很是奇怪,他慢慢僵直著脖子轉頭看去,又對上一雙布滿血絲圓睜著的眼,黑紅的臉,她的舌頭還在外面,脖子上有一條青紫的勒痕。而他手碰到的,是她露在外面的手。

“啊啊啊啊啊!”

馮道宏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尖叫著往門口趴,正好碰上聽到聲音來查看的婆子,那婆子顯然也沒想到會在這里見到這般模樣的二老爺,愣了一下,這才往柴房里面看去,頓時也驚叫一聲摔坐到地上。

她這一坐倒是阻攔了馮道宏的出路,他的大腦亂成一團,不斷回放著剛剛醒來看到的一切,突然后知后覺的意識到,房梁上掛著的是李嬤嬤,地上躺著的人則是范氏,而他,在一個死不瞑目的死人身邊睡了一晚。又想到剛剛手上的觸感,馮道宏忍不住吐了出來。

他吐了自己和那婆子一身,可沒人顧得上了。

那婆子跌跌撞撞的爬起來,又跌跌撞撞的跑去喊人了,馮道宏吐了一會兒才有功夫想,他到底是如何到了這里來的。

即便睡前喝了許多的酒,馮道宏也敢用性命擔保他是睡到了自己的臥房的,可他之后又是怎么到了這里來的,他卻毫無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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