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交易
- 錦繡河山錄
- 老山辰芒
- 2405字
- 2022-02-16 12:50:08
閆亮思索著緩緩開口,自昨晚夜間的刺探任務開始,從明營回到同樂客棧遇伏,利用自置陷阱逃脫,午時進入大同城,到裕興酒樓聯絡店掌柜結束,詳細復述給韓豐良聽了。
韓豐良聽得暗自心驚,他回憶著閆亮的話:“你確信對方是韃靼人?”
閆亮道:“對方在情急之下脫口而出的塔拉日賀,正是韃靼語中’小心’之意。”
韓豐良不敢再往下想,憑他的經驗輕易就判斷出這件事絕非韃靼人反撲就能定性:“誰能想到這韃靼人竟然敢跑到大明境內搞事。”
閆亮沒有附和,他的情緒有些低沉:“你相信我嗎?”
韓豐良一愣,斟酌著語氣:“七年前你由京師北鎮撫司轉至大同軍夜不收,這七年中出生入死任勞任怨,這份功勞有目共睹,在我心中實不愿相信這椿血案是你做的。”
閆亮語氣不善:“但你也不確定?”
韓豐良坦誠道:“是,我只相信證據,如證明與你無關,我親自給你翻案;若是你做的,你死定了。”
閆亮道:“即使證明不是我做的,就憑這八條人命,職方司也不會饒了我。”他不再看韓豐良:“韓大人,我累了。如果這次僥幸不死,希望您能允許我離開軍伍,退居鄉野。”
韓豐良一掌拍在八仙桌上:“莫說喪氣話。若職方司動用軍法,我去找孫將軍給你求情。別胡思亂想了,安心在這兒歇著。”他起身往外走,忽又想起一件事,向門外喊道:“來個人給閆隊正解綁。”
閆亮道:“不用了,我現在仍是嫌疑之身,等真相大白再解不遲。”
韓豐良生氣的聲音自門外傳來:“少跟我陰陽怪氣的,解綁!”
青州府衙馬森臥室,他從床底鉆出來,左右環顧后又沖到柜前在衣物中焦急地翻找著什么。馬全抱著肩膀站在石階上面無表情地看著忙碌的馬森。仍然一無所獲,馬森癱坐在地上。馬全走進來:“公子爺,您在找什么?”
馬森沒有理會他,他擦了一把臉上的汗水。馬全自懷里掏出一件物事在他眼前一晃:“莫非您在找的是這塊玉佩嗎?”
馬森一驚,抬頭看向眼前的物事,在馬全手中正是那半塊不知所蹤的玉佩,馬森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撲向馬全:“狗奴才,還給我!”
馬全忽然一擰身,右腳狠踹向馬森小腹,馬森被踹得倒飛出去好幾丈,只覺得小腹宛如火燒,他伏在地上“哇”一聲吐了出來,滿嘴苦澀,居然是膽汁。這一腳勢大力沉,明顯不是一個普通奴仆的力道。
馬森又驚又怒:“你到底是什么人?!”
馬全搬了把椅子放在馬森對面,翹著二郎腿坐了:“這樣說話不就舒服多了,何必動手動腳呢?”
馬森咬著牙:“回答問題。”
馬全道:“真是個執著的孩子。好教你知道,某乃虎頭幫興義堂何光霖。”
馬森驚疑道:“我和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害我?”
馬全譏笑道:“你父親聯合錦衣衛抓我數百幫眾,毀我山門,去年秋更有弟兄被官府斬首示眾——咱們不是無冤無仇,而是血海深仇!”
馬森道:“所以你們就設計害我?”
馬全衷心夸贊道:“若不是你天賦高,我的計策也不能這么順利實施。”說得馬森老臉一紅,馬全在府衙隱忍多時,如今終于達到目的,不免有些得意:“還記得給你喝的花茶嗎?其實哪里是什么花茶,只是江湖上的催情藥而已。那玩意催情致幻,服用多了會造成身體陽氣沖頂,腎血充沛,經常會有身體沖動。只是你毛頭小子,哪知道其中的門道。”
馬森低頭聽著,心中的羞憤幾乎要蓋過肉體上的疼痛。
馬全侃侃而談:“那秦志冠狗仗人勢,殘害我幫弟兄尤以他為甚,奈何他的身份讓我幫多有忌憚。若是殺了他,恐怕全天下的錦衣衛都要與我為敵。于是某想了這么個法子,就讓他生不如死,哈哈。”
馬森腦子飛速的運轉:“所以你早就知道他的未婚妻是陳巧兒,才故意制造機會讓我們兩人巧遇,繼而趁我身體異樣慫恿我去找陳巧兒。若是沒有那晚的意外,你也會用其他方法設計我吧?”
馬全獰笑道:“如果我說是,就能減輕你的罪責嗎?”
馬森凄然道:“不會。若不是我色迷心竅、心存僥幸,也不會把事情弄到今天這個田地。事已至此,你把我送官吧,我認栽。”
馬全詭譎一笑道:“不要小看自己喲,公子爺的作用可不止如此。”他終于將計劃中最重要的一環向馬森和盤托出:“馬文彪總攬覆滅虎頭幫一案,該案方針規劃、組織安排、人員調度,虎頭幫被捕者、列入嫌疑者、招供者,林林總總由錦衣衛、青州府歸攏匯編成冊,這份實錄尋常人可是接觸不到的。但您不一樣,是吧,爺?”這聲“爺”頗有調侃之意。
馬森霍地站起來,顧不上疼痛斷然拒絕:“不可能,死了這條心吧。”
馬全將那半塊玉佩在手中墊了墊:“別誤會,這是給你指條明路,若是你決意不從,我也不會把你交給衙門。”他玩味地看著面露疑色的馬森:“我只需要把玉佩交給秦志冠,相信以錦衣衛的手段肯定能讓你改邪歸正的。”
想起府衙后院聽到的那些關于錦衣衛的恐怖傳聞,馬森登時感到后背發涼。
馬全幽幽地道:“交出實錄,我們留條賤命,你與令尊保得榮華富貴,所損失者不過一個弱智女流,這買賣劃算。”他起身將馬森拉起來按在椅子上,撣了撣他身上的塵土:“公子爺是聰明人,想必是清楚要如何選擇的。”
義莊,房間一角有兩副棺材,一副緊閉,另一副仍空著,陳巧兒還未入殮。秦志冠木然地呆坐在床前,目不轉睛地端詳著死去多時的女子。他十四歲承襲父親的職缺,此后便埋首于錦衣衛繁雜的工作中。陳巧兒年幼時曾隨家人在京中暫住,兩個年幼的孩子分享過一段美好的童年時光。秦志冠因公來青州后忙于虎頭幫一案,兩人雖離得近了卻也并非時常見面。到今天秦志冠才終于有閑暇再次認真地看看她,他發現原來那個跟著他屁股后面叫著他“秦哥哥”的小跟屁蟲,已經出落成了一個亭亭立立的大姑娘了。
顧曉陽輕輕地走進來,在秦志冠身后默默站定:“嫂子真好看。”
秦志冠抹了把臉:“事情辦妥了?”
顧曉陽將一張紙遞給他,秦志冠展開,紙上正是先前看到的那半塊玉佩。顧曉陽道:“這玉佩原來是仵作找到的,我給了他二兩銀子,讓他按照記憶臨摹的。”
秦志冠確認和自己看到的一致,將紙張收在懷里:“他沒有疑問?”
顧曉陽道:“他沒敢問。”
秦志冠道:“你先出去吧,我再跟你嫂子說會話。”
顧曉陽鼻子一酸,施禮退了出去。
秦志冠打量著陳巧兒,使勁記著她的眉毛、鼻子、嘴巴,一輩子那么長,他想要在每次想她的時候,都是如此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