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消毒水味撲她滿鼻。

看來是沒死成，沈淳說不出心里的滋味。

意識清醒些以后才發覺自己脖子疼得要死，被勒了幾圈紗布，應該還縫針了，不知道會不會留疤呢。

不過留疤也無所謂，反正這次不死，過幾個月還是得死。

眼珠子微微轉動，看向病房里唯一的小護，士，第一時間就發現她醒了，連忙按下床頭的鈴，又努力把她床位調舒服些，應該是知道她身份不簡單，于是還不忘記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

“……我的孩子……”喉嚨好痛。

傷口做好縫合沒多久，現在強行說話其實最不應當，但沈淳無暇顧及這些，其實她心里大概有數，秦顧還做不出來那種喪心病狂的行為……何況自己倒下之前他的那個眼神，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那種驚懼，悲傷，怕什么最重要的東西的眼神，自己上一次見還是查出胃癌那天在鏡子里，沒做好和這個世界告別。

小護。士有些懵，她陪著笑，聲音都軟得不得了：“什么孩子？”

“你什么意思？”沈淳心里一緊，不顧手上牽著的輸液線就要坐起來，小護，士抬手按都按不住，表情也無助極了。

門忽然開了，秦顧冷眼看著房內的一切，等沈淳停下掙扎才開口：“還沒鬧夠嗎？”

“孩子——”

“沒打。”秦顧似乎不能理解她為什么這么執著于這個孩子，明明之前都說好了不離婚，又何必為了一個孩子命都不要？

他腦海中浮現出昨天那驚險的一幕。

沈淳對他說了“滾”，他還沒來得及發怒，就眼睜睜看見沈淳一刀割破了脖子上的大動脈。最大的問題是，她倒下去時，臉上分明帶著輕松的笑意，像了卻了一樁困擾已久的心事，然后從此解脫。

現在也一樣。他理解不了她松了口氣的釋然，理解不了她執著為了一條根本還沒成型的生命——或許已經成型了？三個月了。她已經努力保護那個生命三個月了。

沈淳看著秦顧臉色幾番變換，還沒開口就被秦顧關門走人的動作硬生生堵住了。

這又是發什么神經？

......

“五爺，那孩子還......”高助理垂著眼恭敬。

秦顧沒說話，似在沉思，又幾分猶豫：“......先回一趟公司。”

因為沈淳住院的事情太過于突然，秦顧這兩天一次公司都沒去，凈上下打點了。現在剛好也通過這個機會好好思考一下。

其實留下這個孩子對秦顧來說并不難，真正被非議的都是還不夠強大的。如秦顧的身價地位，其實已經無所畏懼，更不怕流言蜚語。自然，也不會有人真的蠢到妄想拿這個打敗他，打敗秦家。

只是對于秦家聲譽有損害的事，他都會權衡利弊之后避免。

一個不重要的孩子，并不能阻擋自己的想法。

但現在呢......

“褚清清，你過分了。”

這是秦顧正面遇上褚清清時對著她說的，第一次那么過分，眼神那么冰冷，叫她好難過。

褚清清想和從前一樣牽他的袖子。其實她并不是不知道秦顧一直在顧忌著家族原因對她多有忍讓，可這回秦顧避開了。

她的一顆心被嫉妒泡得酸脹：“我只是想幫你處理掉孩子，好讓她不繼續糾纏你，和你離婚。阿顧哥哥，這不是你也想要的嗎？”

他想要嗎？秦顧捫心自問。

“之前確實是想的，現在有待商榷。”秦顧落下話頭，不顧褚清清震驚受傷的目光，轉身離開了。

他們走了，沒注意到褚清清陰沉的臉色。

褚清清自然憤怒不已。

她這事兒根本隱瞞不下來，她也沒想過要瞞著家里人，畢竟真鬧出事兒了也有爸爸給自己處理干凈，就算秦顧查到了，也不可能真的為了沈淳得罪褚家。

留下這個孩子是褚燃的想法。

既然拜托了褚燃幫忙，她也就沒想過要瞞著他，況且就褚燃混的地方來看，他應該比自己更清楚怎么弄才是最得利的。

一開始她以為褚燃是不想鬧出人命，雖然還是個雛形。結果褚燃告訴她，與其解決了這個孩子再來下一個孩子，不如想辦法一次性解決掉沈淳。

褚清清沒想這么多，她覺得孩子掉了至少兩個人感情不會繼續發展，就沒必要害死沈淳。褚燃看她還有些不忍，就又出的主意，那個主意里就包括拍那照片但不弄掉孩子，再一點點離間他們兩個人。

“表哥。”她發覺自己被秦顧嚇壞了，聲音都有些哽咽，“秦顧發現了，他說他不想弄掉那個孩子了。”

“清清，”對面傳來似笑非笑的輕嘆，帶著幾分縱容的寵溺，“他怎么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你還想打掉那個孩子嗎？我說過，只要你想要，我都可以做到。”

她沉默了很久。

“我不想傷及沈淳的性命。”

“只要那個孩子被弄掉。”

褚燃嘴角掛著張揚的笑，吸口煙又將其徒手摁滅，指尖麻木得沒有痛覺：“可以，但我有個條件。”

“秦老爺子的命。”

褚清清一愣，連連搖頭：“不行，他身邊保護措施不少，而且，而且他——”

“他對你可沒有好臉色啊。”褚燃打斷，聲音溫柔如常，像在細心引導一個不聽話的孩子。

可他說的是真的。因為家世原因，秦老爺子從褚家有意讓褚清清跟秦顧培養感情起就看不慣褚清清，對她常年沒什么好臉色，不過虛與委蛇。后來甚至為了不讓他們得逞，還把孤兒沈淳嫁給秦顧，以防褚家有什么多的心眼。

何況他已經是植物人那么多年，醫生也說過醒來的希望渺茫，就是一個明擺著倒計時死亡的活死人。

“你放心，”褚燃最后一擊，“就算沒有你，我前兩天接了筆大單，原本也是要殺他的。”

不知道為什么，褚清清竟然松了口氣，那負罪感散去許多。她腦筋轉的快，忽然開口：“那，能再幫我一個忙嗎？我有辦法對付沈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