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顯而易見，沈淳的的確確懷孕了。

秦顧拿到結果的時候一句話也沒說，似乎從得知沈淳懷孕這個事情開始人就有些奇怪。沈淳心里琢磨，他該是一時不知道拿自己這個罪大惡極的女人怎么辦。

畢竟秦家的孩子不可能流落在外，除非他能狠心讓自己打掉。但秦顧一定不會，因為這個消息自己散播出去了，他在這兒陪自己做孕檢也是大家看在眼里的，如果打掉勢必會對秦家有名譽損害。何況秦顧雖然很討厭自己，卻未必討厭這個未出世的孩子。

他們的孩子。

他的孩子。

“走吧。”秦顧沒搭理沈淳心中的百轉千回，隨手丟過孕檢單就跟沈淳上了車。

說不緊張是假的，尤其是錯在自己，而秦顧又一言不發表情冷淡。沈淳抿著唇，指尖攥得有些泛白。那人自然將這一切盡收眼底，他神色叫人捉摸不透，開口就直接送去幾度嘲諷：“我真不知道該說你膽大還是慫包。”

沈淳扯了扯嘴角，一副懶與他爭的架勢：“五爺自然說什么都是對的。”

此話一出，車內幾度沉靜，沈淳又有些后悔了。她想起來離婚那事兒還沒掰扯清楚，現在惹怒秦顧怕也沒什么好處，于是正襟危坐，斂下眉目：“無論我從前做錯了什么，這個孩子終歸是無辜的，希望你不要......”

只是這話逗笑了秦顧，他嘴角為挑：“沈淳，如果你記性不好，我不介意幫你回憶一下這個孩子究竟怎么來的。”

“......一孕傻三年，我當然記性不好。”她清了清嗓，給自己一個臺階下。這個時候提這個事兒可沒什么好笑的，一不留神自己的計劃全部落空，孩子的歸處也成了問號。

秦顧也好奇沈淳的腦子里究竟都是些什么，一會兒乖順聽話像只努力討巧的貓，一會兒又牙尖嘴利像扎人的刺猬。他仔細看沈淳，才發覺，就是這樣一個普通的女人，竟然已經和自己在一起生活了十一年。腦海中不由得浮現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的模樣瘦小，營養不良似的，只有那雙黑黝黝的眼睛發著光。

其實秦顧一開始并不討厭沈淳，甚至對她還有些敬佩。一個孤兒，并沒有自暴自棄，一直是全校前幾名的成績，還救了自己爺爺。

直到秦爺爺那天請她吃了一頓飯。那天秦顧也在，還記得沈淳看見自己時驚訝的表情，帶著些少女的羞怯，說話聲音細小得像她這個人。

可是第二天她就入住秦家，以爺爺救命恩人的身份。

秦顧和她談過，只要她同意離開秦家，秦家可以支付給她直到大學畢業的所有學費生活費，又因為她成績好，考上s大不是問題，還承諾可以讓她大學畢業后去秦氏集團總部工作。這分明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好事，秦顧甚至有意愿將沈淳培養成自己的心腹，說不定就沒高助理什么事。

萬萬沒想到，沈淳那張營養不良的小臉皺成一團，掙扎不已的模樣，滿臉通紅的拒絕了。

秦顧想，原來這也只是一個貪圖秦家家業，妄想不勞而獲的人。

低等人，下等人，和外頭那些蒼蠅沒什么區別。

是自己看錯人了。

他尊重每個人的選擇，但不會再給沈淳尊重。

所以他可以眼看著褚清清像逗狗一樣溜著剛到秦家的沈淳玩兒，把她丟在半路上讓沈淳自己走回來，或者打壓她讓她做下人的活兒，看著她被污蔑潑臟水，尤其是她滿懷期待看向自己的目光，澄澈得可笑，那么希望自己給她證明清白啊。

可憑什么。

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該自己走到底。

若真只到這兒也就算了，秦家還不至于養不起一個女人。

真正令秦顧憤怒的，是爺爺要求自己娶沈淳，原因是沈淳真心愛自己，真心為秦家，不會背叛秦家，沒有經濟利益？何其可笑。

從她入住秦家起，就不配談真心二字。

何況自己從來沒看出來她多愛自己，愛也算不上什么稀罕東西。他有錢有權，愛他的人數不勝數，根本不差沈淳這一個。

意識回歸的時候車已經到了秦宅門口，沈淳靠在窗邊小酣，秦顧毫不憐香惜玉，下車時將車門甩得震天響。

沈淳被嚇了一跳，下車時還捂著胸口，只覺得心臟都快被嚇得跳出來。

自己又是哪得罪這尊煞神了？

百思不得其解之間又覺得無奈，畢竟秦顧本來也沒看得上自己過，什么時候對自己什么態度都是隨他的心意來，哪由得自己猜測。

這么多年，該習慣了。

只是或許光太耀眼，才讓沈淳在秦顧背后踉踉蹌蹌跟不上的小跑時心里頭有了些期許，像順著這條路一直走下去就能通向未來。

即便他們二人毫無共同語言，心隔得太遠太遠，互不信任，又有千千萬萬的誤會擋在中間，根本毫無感情可言。

好在離婚的事被揭過不提，秦顧沒有給出準確的答案，她也知道記不得，不敢多問。

......

興許人就不該說謊，即便是出于打擊報復。

那天之后的一個多月，沈淳開始食不下咽，吃了就吐。不是干嘔，是字面意義上的吃了就吐。

周圍傭人都議論她是不是孕吐得太厲害，有幾個有過生育經驗的年長傭人還給她出了很多招來止，沈淳也都試過，根本止不住。

其實她心中有猜測，這個事兒跟胃癌是脫不開干系的，她不化療就已經很難了，何況為了孩子也一口藥不吃，現下情況惡化才是常態。

沈淳仍然想著，自己能撐就多撐一段時間，哪怕吃不下飯也要硬吃，一切不過為了孩子，只要營養在就好。

可是胃的反應卻越來越大。

在一次硬灌下一晚烏雞湯后，沈淳當晚胃里好像有針扎，胃酸沸騰翻滾，她急匆匆沖往衛生間，“哇”地一口吐出一堆食物殘渣和幾縷猩紅。

她漱口時看著鏡子里日漸消瘦的面孔，下定了冒險去一趟醫院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