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語用力撐起身體，一睜眼就看到了劉微微的紙條。

“堯堯哥要搬走了，我勸你還是跟他聊聊吧。”

映入眼簾的是一句話，鉆進腦海的是方默堯落寞的身影。

安語眼淚又要溢出，逼著自己把紙條塞進書包里，把注意力放在課堂上。

她抹了把眼睛，緊緊抿著嘴唇，微笑著抬頭，不向任何人展示出自己的脆弱。

方默堯今天很晚才起，晚到他從來沒這么晚起床過，無論開會開到幾點。

方默堯感覺頭很暈，一聞到房間里的酒氣就想吐。

他昨晚已經吐了很多次了，折騰了很久。

方默堯一想到昨天的事，心情就很煩躁，很傷心。全然不記得喝酒時的心路歷程。

他起床，發現家里沒人。只是淡淡的，癱在沙發上，逼著自己清醒一點，不去想別的。

但是他還是拿起手機，想給安語發消息，卻看到了昨晚劉微微給他發的消息。

是一張聊天記錄截圖。

上面是方麗蕓告訴劉微微讓方默堯搬家的事情。

方默堯眼底爬上一層酸楚，微微地苦笑著。他好像大概知道這些事情的原因了。

“我不搬。”一句話發給了方麗蕓。

沒管別的，方默堯又劃到跟安語的聊天框中。

“謝謝你，方默堯，我會的。”

這句話好像是朋友間的道謝與問候，仿佛他們倆從來沒有做過逾越朋友的事情。

他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

淚水一滴一滴接連落下來，方默堯放下手機，雙手捂住臉，肩膀微微顫抖。

這時的情緒跟小時候的某一瞬間好像。

像小時候被方麗蕓罵過一通之后，委屈地杵在原地，只是攥著衣角，不停流淚的小方默堯。

長大后，方默堯很久沒這樣哭過了。

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方默堯就長大了，變得有些寡言，只有在朋友面前才會漏出一點兒時的幼稚。

那是他所缺失的幼稚。

在安語面前的方默堯有時候也幼稚，但是更多的是責任，是心疼，是保護欲，是每次噩夢耳邊傳來的安語的聲音，每次失眠腦海中浮現的安語的身影。

那是他所缺失的愛的能力。

時鐘不停地轉著，空中靜謐的氣息盤旋著。

恍惚間他好像睡著了，模糊地看到了他所想念的身影。

“起了嗎，想吃什么，我給你帶回去。”

方默堯被一聲提示音驚醒，眉頭緊蹙，拿起手機。

是劉曉發的消息。

“不用了，你忙你的。”

“給你買完了，油條，馬上到家。”說罷，劉曉拎著東西上了電梯。

方默堯仰著頭，緩緩起身整理了一下沙發，又回屋收拾床鋪。

劉曉拿鑰匙進了門。

“才醒啊？”劉曉邊說邊往屋里走，“來吃飯。”

方默堯不說話，徑直走到餐廳椅子上。

拿起筷子，整個人好像失去了靈魂，只剩下殘破的軀殼。

“謝謝你。”方默堯說著。

劉曉坐在方默堯對面：“到底怎么了。”

方默堯自顧自地吃著飯。

“分手了？”

方默堯像是被戳中秘密一般，整個人條件反射似的靜止在一瞬間。

方默堯一動不動，嚼著的嘴巴也停了下來。

劉曉見他這樣，知道自己說對了。

“方阿姨讓你搬走，你怎么打算的？”劉曉追問著。

這時候方默堯來了消息。

“你現在來公司一趟。”方麗蕓的消息。

方默堯沒多說，撂下筷子就去衛生間收拾了一通，又去衣帽間換好了衣服。

給劉曉都看愣了。

“唉不是，你上哪去？”

“去公司。”

方默堯很快就開到了公司，徑直走向方麗蕓的辦公室。

連門都沒敲直接闖了進來。

方麗蕓正跟秘書說著什么，方麗蕓見狀讓秘書先出去。

“明天搬走。”方麗蕓沒起身，說著。

方默堯微微喘著粗氣，眼底滿是陰郁，簡直跟方麗蕓發病時一樣。

“不搬。”方默堯冷聲說著。

方麗蕓看他這樣有些詫異，這個氛圍不是很好，但是別管別的：“你到底在黎明情苑還有什么留戀的啊，留戀安語嗎……”

“分手了。”方默堯打斷方麗蕓的話，冷冷地說了一句。

方麗蕓沒想到方默堯會直接說：“那不挺好的，我早就知道你們不會在一起久的……”

“是，您肯定早就知道，因為您早就做好打算了，對吧？”方默堯面無表情地盯著方麗蕓。

“你什么意思？”方麗蕓站起身，有點惱怒。

“我什么意思您應該心里很清楚吧，方總。”

這兩個字從沒從方默堯口中叫出來過。方麗蕓一時間有些語塞，皺了皺眉。

“我說我不搬，但是您可以把我綁過去，是吧方總。”方默堯毫不客氣。

“你是要氣死我嗎方默堯！我這是在為你考慮你真的感受不到嗎……”

“是！你時時刻刻都在為我考慮，考慮咱們家的基業，考慮你的資產，就是沒考慮過你兒子方默堯的感受！”方默堯幾乎是吼著說出這句話，“你如果再去找安語，我會立馬消失在你面前。”

方默堯說罷，轉身摔門而去。

方麗蕓留在原地，被吼得說不出一句話，眼淚不停地往下掉。

方默堯情緒幾近崩潰，他跑到車里才敢呼出一口氣，卸下一身的氣力。

方默堯舔了舔嘴唇，原來在剛才，他把自己的嘴唇咬破了。嘴唇滲出血來，方默堯沒管，只是在汽車后視鏡中看到了自己滿頭大汗，失態的表情，方默堯有些詫異。

他似乎從小到大都沒怎么發過脾氣，更別說像今天這樣。

曾經的那些方麗蕓找的茬，方默堯也在極力控制，沒怎么說過傷人的話，沒做過出格的事。

可是今天他實在是忍不了了。

方默堯緊咬著牙，一想到方麗蕓去找過安語，不知道怎么為難了她，就有一股火氣在方默堯心中翻涌著。他緊握著雙拳，身體在微微顫抖。

僅存的一點理智告訴他，他現在不能開車。

方默堯打開車門下了車，靠在車門上，閉著雙眼，但是眼睛里已經充盈著淚水。

他不敢想現在的安語會是怎樣的情緒。

對于方麗蕓咄咄逼人的氣勢，方默堯不知道除了他自己還有誰能受得了。

他不明白方麗蕓憑什么所有事情都替他做決定，而且從不考慮他的感受。

天氣有點陰，方默堯抬頭，卻只能看到面前自家集團的大樓和無盡的烏云。

就像他的以后，霧氣沉沉，陰霾一片。

方默堯控制好情緒后又上了車，在他心里已經有了一個目的地。

中午，午休時間。

唐悅然一下課又到安語旁邊：“安語，今天中午你想吃什么，我去給你買。”

安語擠出一絲微笑，無力地搖搖頭：“不用了，我想，回趟家。”

中午天還是陰沉著的，偶爾漏出微光。

安語想著上午劉微微給她的紙條，一時間心里堵得慌。

她知道自己該放下，理智也告訴她他們分手了，這跟她沒關系了。

可是安語難受，哪怕分手，哪怕不說話，可是她還想以后能見到他啊。

想著，安語就走到了校門口，余光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轉過頭去，卻什么也沒有。

那輛黑色轎車，安語有些熟悉的感覺，但是她不敢繼續想下去，再想下去，她會掉眼淚。

安語苦笑著，她還在妄想什么呢，妄想著方默堯來看她嗎。

殊不知方默堯早就把車停在校門口的停車位。他知道安語一般中午不會回家，會買飯吃，所以想來看她一眼。

他太想她。

果真，方默堯在人群中一眼就認出了安語，還是松垮的校服，高高的馬尾，只是身上多了些落寞的氣息。

讓方默堯看著就心疼。

在安語轉頭之際，方默堯很快鉆進了車里。他不敢讓安語看到他，他更不敢靠近安語，他很清楚地知道，靠近她，他一定不會放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