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周六，是學校給牛大力他們培訓數學知識的日子。給他們培訓的老師，有校內的優秀老師，也有邀請校外的，培訓內容大都是數學課本上提及了，卻沒有加深講解的內容。牛大力覺得培訓內容十分有意思，樂在其中。

周六的校園是安靜的，很多同學都回家了，但是一個教室里的教學探討依舊是熱火朝天。坐在這個教室里的是十幾名被選拔出來的，數學成績優秀的學生。

“同學們，今天我們講解正態分布。正態分布，還有一個名字，有誰知道嗎？”在場的十幾個人都沒說話。“高斯分布”發言的人是張戴軍。

“對的，非常好。那這位同學能不能給大家說說，為什么它叫高斯分布？”老師很高興遇到能回答他問題的學生。

“雖然正態分布的概念不是高斯提出的，但他在此基礎上，進一步的深化驗證，并把它用在了天文學物理學等多個方面，使得正態分布得到比較充分的應用，因而正態分布，也稱為高斯分布。”張戴軍信手拈來，絲毫不怯場。

“很好。理論上來講，如果一個數據是由許多微小的、獨立的、隨機的因素影響的，那么可以認為這個數據具有正態分布，比如大家的身高、皮膚的顏色等，因而應用十分廣泛。正態分布實際上長得是什么樣子呢？看起來像個鐘形。”說著，老師展示了一張正態分布的圖片。“從這張圖片中，同學們能得出哪些結論呢？”

同學A，“極值所占的比例比較少。”

同學B，“大多數的數值處在中間，兩邊是對稱的。”

“大家說的都不錯，實際上我們看到的是標準正態分布，也就是期望值等于0，標準差等于1時的曲線。黑板上的這個公式，大家自己下去注意體會和記憶。”老師說完之后，十幾位同學都認真進行了記錄，心里覺得十分神奇，居然有這么多數據是符合正態分布的，一個漂亮又簡單的鐘形曲線！

“展示了這么多組數據之后，大家可以發現，不同的數據，它們的正態分布曲線是不一樣的，我們不僅可以從曲線中看出一組數據的情況，因為把數據量化，我們還能對多組數據進行系統的比較。”老師做了一下總結，接下來又開始延伸新的觀點。

“正態分布和概率相結合之后，它的應用更大。我們之前學習過小概率事件，也就是指發生的概率小于5%的事件，在一次試驗中，被認為該事件是幾乎不可能發生的。再結合假設驗證的思想...”

每周六的培訓，時間雖然不長，但內容很多，牛大力學的很認真，雖然有時有點吃力，但牛大力沒有絲毫氣餒，反而如饑似渴。培訓結束后，他還會繼續在圖書館琢磨鉆研。只是牛大力覺得很奇怪，為什么近幾次上課沒有看到張戴軍，他去干什么了？晚上回宿舍問問他去。

校園的另外一端，溫老師辦公室里的氣氛比較凝重，張戴軍站在溫老師的辦公桌前，兩人都沒有說話，只有辦公室天花板上的吊扇因長久失修在呼呼作響。

“你真的想好了嗎？這可是關系你一生的大事。”溫老師的聲音有些沉重。

“我想好了，溫老師。之前你已經勸了我很多次。退學這件事，我是經過反復思量的，家里現在需要我。”張戴軍的聲音依舊平靜。

“可是，經濟困難只是一時的，如果你現在退學，影響的是你一輩子。”溫老師還是覺得非常可惜。

“可是如果我不退學，我妹妹只能退學。家里沒其他人了，我這個當大哥的，必須要負起這個責任。溫老師，你之前為我交了學費，我在外面因為打零工曠課，你也沒處罰我。真的謝謝你！”說到此處，張戴軍的眼神里有隱隱的淚光。

“你是個好苗子，做這些都是我自愿的。只可惜...”溫老師有點說不下去了，畢竟他自己有一個家庭需要養活，教師工資也不高，他無力長期承擔另外一個家庭的開銷。

“溫老師，本來我是想默默離開學校的，到時候學校做自動退學處理就好了。但是我還是想和你道個別，謝謝你對我的好，以后有機會，我再來看您。”說完，張戴軍深深鞠了一躬，徒留溫老師獨自嘆息。

張戴軍在宿舍里整理著他的衣物，牛大力正巧過來了。

“誒，你這幾次數學培訓，怎么沒去啊？”牛大力看著低著頭的張戴軍，覺得他今天有點不一樣。

“我準備離開學校了。”張戴軍依舊低著頭，冒出這么一句。

“那你要去哪里？什么時候回來？”牛大力以為張戴軍只是要暫時離開學校，去辦點私事，辦完就回來。

“我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張戴軍抬頭，卻不看向牛大力，只是望著宿舍外面，也不聚焦在某一點上。牛大力對此很疑惑。“但我知道，我不會回來。”張戴軍說完，看向牛大力，眼睛里有不舍，與他說的話，形成奇怪的對比。這種眷戀的情緒，不止是對牛大力，更是對這所學校。

牛大力突然明白了張戴軍的意思。之前牛大力在休息間隙，聽到班上同學八卦，說張戴軍交學費的時候，父母都沒來，還是溫老師交的，揣測溫老師和張家有關系。不過牛大力覺得，或許張戴軍父母沒來，是因為他們都不在了？“你不學習了，因為沒錢？”牛大力雖然是問他，心里已經有了答案。

張戴軍沒回答，算是默認了。一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牛大力心里很不舒服，他希望張戴軍能在學校里好好讀書，而不是為了錢而奔波曠課，甚至因為沒錢而喪失學習機會。可是他沒有辦法，他也沒錢，幫不到張戴軍。這種深深的無力感，是牛大力第一次體會到。

不知道過了多久，“這本書給你”，張戴軍的聲音依舊平靜。牛大力一看，是高斯的《算術研究》。“我之前在倒賣畢業生舊書的時候，淘到了這本書，以后估計也用不上了。寶刀配英雄，送給你了。”牛大力接過這本卷面有點發黃，紙張有點褶皺的舊書，自己也不知是何滋味。

“牛大力，祝你學業有成！”

“張戴軍，祝你一路順風。”

黑黑的樓道，再次回歸平靜。張戴軍已經走遠了，瘦骨嶙峋的背影慢慢的消失在黑夜之中。牛大力沒想到，剛把對方當做朋友，接著卻連繼續做朋友的機會也沒有了。要不是今天他想著來問問張戴軍，估計還見不到他最后一面。有時候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就是如此，心里認為不經意的一面，或許就是兩人此生的最后一面，從未想過，以后的人生不再有交集。

把張戴軍的那一份，也加上，好好學習吧，這樣才不會辜負真心熱愛學習的人的那顆心啊！牛大力在心里對自己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