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余這邊也沒閑著，他好歹是上京首富之子，也不是空有其名的。

洛城紈绔子弟也是極為多的，個個家里不是當官就是富豪，融入他們倒是不難，有錢就行。

這群紈绔子弟也不能小瞧去了，人人都說洛城的紈绔們堪比前朝的驚閣，知道的消息遍及東南西北四國。

的確，哪家夫人最近小產，哪家大人的外室娘子藏在哪，他們知道得比誰都清楚。

宋余花了整整三日與他們混在這如水樓，也就是洛城的最出名的青樓。

當了三天冤大頭，也不是沒有所獲的。

第四日晌午，宋，冤大頭，余不干了。

他提前給這些人付了第四日的錢，就匆匆告辭，“李兄，我再且問一遍，你說的那漂亮娘子是真的在那一處嗎？”

被叫做李兄的是洛城一家富商的公子，也是這群紈绔子弟的頭頭。

他仿佛聽到什么不得了的，趕忙捂住宋余的嘴，煞有其事道，“噓，宋兄，不得聲張，你我皆是有家室的人，平日來來這就行了，別去想那些個漂亮娘子嘍，可不是屬于我們的。”

當然，如果忽略這人說話時濃重的酒氣的話，還真可以看作他是一個好男兒。

聽到“有家室”，宋余還是不動聲色地硬了拳頭，看來陛下這次是非要讓他和花綠暮成親了，這消息傳的倒是快。當然，宋余自動忽視了這是一群消息靈通的人。

他鄭重其事地點點頭，“我與李兄一樣的，豈能不明白那些事，只是，都離家四日了，李兄還不著家嗎？”

這四日，剛開始的那一大群人走得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幾個，現在，宋余也要借故走了。

他打發了樓里的一個小廝將李兄送走了。

自己也沒著急回客棧，而是上了如水樓頂層。

他結賬時提前叫了水。

提水的人倒是個人精，還將水倒進了浴桶，不冷不熱恰到好處。

這如水樓也是宋家的產業，所以饒是這幾日花銷巨大也是回了兜的。

洗完澡出來，宋余看見屏風后多了一人。

也不驚奇，率先出聲道，“這三日，你可查到什么了？”

花綠暮點頭，拉開桌旁的凳子坐下，說，“明珠是北辰國的二公主，上有長公主，下有幺公主，長幼的便宜她都沒占到，確是極為受寵的，因為她的生母榮和貴妃據說是北辰國皇上的摯愛也不為過。”

她頓了頓，雖然這些他可能都知道，但還是得說出來理一下，“我想這些你應該知道，但是說出來比光看可能更為有效。”

宋余倒沒想到她會怎么說，與他想的一樣，就算她不說，他也會說出來理的，“無妨，繼續。”

“凡事看不得表面，既然北辰國朝堂選擇讓此人來和親，怕那后宮里的人也是同意的。”

“你是說，這公主怕是假的。”

“倒也不能這么說，應該是失蹤的這個公主是假的，真的公主怕是還在洛城某個不起眼的角落，安全得很呢！”

宋余的確沒想過這些，但是既然已經知道那是個假公主了，他開始考慮要不要去那個地方把人帶出來，還是讓人一直呆在那個地方。

花綠暮仿佛知道他心所想似的，“你是打探到假公主的位置啦？那你去尋她，之后這真公主應該就會自己出現了。”

宋余斂了斂眸子，不像先前一樣嚴肅，如今想通了一切，又恢復了平日里的懶散，“這公主看來是個聰明人，倒要看看之后她又能掀起多大水花。”說罷，不緊不慢地飲了一口茶，頓時神清氣爽。

花綠暮也倒了一杯，抬頭看著窗外高樓云霧，笑了。

聰明，的確聰明，這般發難倒是輕而易舉地躲過。

洛城東郊，

一座荒廢了數年的破廟。

“公主？”一個穿著一身粉色襦裙的少女壓低聲音輕聲叫著她面前輕閉眼的姑娘。

她面前的姑娘只一身白裙，面容清冷，與周圍的荒廟格格不入，仿佛天上下來的仙女。

她輕啟朱唇，“扶香可是疑惑了？”

扶香點頭，很是不明白，“姑娘既已將提香放棄了，為何又引著那人去查？”

那仙女似的姑娘就是明珠，明珠搖搖頭，“提香那丫頭是該吃吃苦了，但不至于推她去向那永無天日的地獄。”

扶香似懂非懂，不再說話。

明珠還未進城就提前收到了消息，看來北辰那邊有人想讓她生不如死，有人卻想讓她活。

她霎時睜眼，看著眼前的殘破，嗤笑，真是一群無聊至極的人，好好活著不好嗎，偏偏要來送死。

......

天將將黑下，宋余就拿著剛得到的線索，離開了客棧。

去了城北陳家宅子。

陳宅位于洛城出了名的鬼巷子——長勝巷，一路上都沒有幾個人，回頭便是漆黑的巷口。

長勝巷幾年前也是洛城一地有名的繁華之地，但是，自從洛城開了夜場，這里也漸漸冷清。

陳宅原來的住戶是一走南闖北的商人，在生意遭受重創后，帶著一家老小焚火自盡。

遠近聞名的鬼巷子也是從這時就有了。

宋余輕挑眉骨，這些人利用鬼故事，霸占著整條巷子，偏又將據點坐落于源頭處，倒是狡猾。

宋余掩住自己臉上的神色，輕咳了兩聲，扣響了那門鏈，等了一會，才有小廝靈活地跑來開門。

宋余不動聲色地看了他幾眼，露出一副神秘又靦腆的表情，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一下。

那小廝眼球轉了幾轉，似是在考慮對面這人到底可不可靠，最終還是湊了過去。

宋余悄咪咪說道，“請問這里可以買那個嗎？黃兄說，這里可以買，叫我試試。”

小廝，“……”

宋余看他不懂，又再一次逐字逐句道，“那個，就是養在外面的那個。”

小廝笑他，眼前這人面容的確不太俊俏，甚至還有點丑陋，確實不好找那個，他了然笑笑，“公子的意思我明白了，請隨小的來。”

宋余這才可以進去，果然院子不是如外面看著的那么凄切，里面還有幾個小廝。

昨日李兄說，這陳宅是進入那里的第一關卡，線里統一傳信息說是黃兄介紹。

為了不引起懷疑，出門時他讓花綠暮做了張比較不怎么招人注意的臉皮。

花綠暮做的比一般人做的不一樣，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宋余在來的時候試圖扯了幾次，都脫不掉。

不出意料，領他進來的小廝打著哈向另一個看起來應該是他的老大的人小聲說了什么。

那老大以為宋余不會說胡語，用胡語直接粗狂的大聲開口，“你去扣扣那小子的臉皮，看得不得變個玩意兒？”

宋余驚了下，他不知道現在花綠暮的這張臉皮還是不是和剛才一樣，扯不下來。

小廝貼貼他的臉，摸了一下，再用手指甲蹭了一下臉和脖子的交界，沒什么不一樣的。

他后又狗腿轉身，也用胡語說了一句，“老大，是真的。”

那老大揮揮手，走到宋余面前，出于做生意的老規矩，他沒有多問，粗魯地用力拉扯宋余的衣領，“既然來了，就應該知道我們這里的規矩！”

宋余憋氣，黝黑的臉開始泛紅，忍不住地咳嗽，“知道知道，來之前，黃兄就仔細叮囑過。”

他拼命牽起一個討好的笑，似在解釋，“大人大人，小的就是家里的母老虎太厲害了，又多年不曾生育，我老母親都要被氣死了。”

“那天喝酒，正好遇到黃兄，這才有了個招。”

大胡子看不起他油膩的笑，嫌棄地放開他的衣領，轉過身對旁邊的小廝說，“帶他去看看。”

之后，宋余被一個人用一塊帶著汗臭的帕子蒙住了眼睛，他嫌棄地撇嘴。

過了許久，他再次重見光明。

身邊的景已經換了樣，周圍沒有一個人。

他微掀眼皮看了看，面前的木桌上疊著厚厚的一沓畫像，應該就是那些女子的。

這里是一處專賣外室的地方。

當今律法，對于外室是嚴厲打擊的，一個普通男人只能有一個妻子，商人中倘若成為國商或者在官場上，位于五品往上，才被允許納一到兩個妾室。

哪怕是，當今圣上也只有一妻兩妾。

所以買賣外室更是違法，很少有，看來后面的那只大手，當真是大吶。

從這地方買的女人，不許升為妻，只能一輩子養在外面，否則就是違約，是要賠償高額償金后歸還女子的。

當然在買之后如果想送回了，也是要賠償的。

賠償金額要看當時購買金額，根據這訂一個標準。

宋余不緊不慢地翻看著，他不知道那假公主長什么樣，怕是不太好找，當然這一次來，也只是探一下虛實。

這里還是很人性的，你可以選買，也可不買。

他打算先預定一個，下次打探清楚了，直接領走，至少在這，那假公主暫時是安全的。

宋余做了做樣子，在房間里面呆了兩刻鐘，最后也是非常糾結地出去了。

“大人，這里實在是太多美……”他作出口誤的樣子，連忙停嘴，“我實在難以決斷，可否先交個定金，我回去好好想想，明晚再來。”

大胡子似笑非笑的眸子瞥了一眼宋余，帶著些毫不掩飾的嘲弄與諷刺，“沒見識。”

宋余不說話，開始全身發抖。

對方更嫌棄了，對手下說，“快把他送出去。”然后又警告宋余，“管好你的嘴巴，否則你見不了明天的太陽。”

宋余走后，一個身穿全身黑色戎裝的青年從黑暗中走出來。

“可信嗎？”

大胡子明顯恭敬，“就一膽小又好色的男人，剛剛說話還一直發抖，提他衣領的時候，下意識地臉漲紅，他應是不會武的，可信。”

青年點頭，“這段時間，多注意點，北辰國和親公主來朝，上面的人查的嚴。”

大胡子眼色微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