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它安頓好之后我才想起,它來到我這還沒吃過一點東西。我便打算給它做一盤自己精心準備的魚拌飯,一來為它接風洗塵,二來可以以此收買它,拉近我們的關系。要知道,當初我對毛毛用這招可是屢試不爽。但是事實證明,我又錯了。
我錯在我固執地以為世界上所有的貓都喜歡吃魚。之前,我還特地買了好多的魚回來給它拌飯。但當我辛辛苦苦地把貓飯做好,并端到它面前的時候,它竟然只是象征性地舔了兩口,然后就把頭別過一邊去了。我看到它就這樣直接地忽視了我的勞動成果,當真有些惱怒了。便一把把它的飯盤丟到垃圾桶,然后“嘭”的一聲關上洗手間的門,任由它在里面自生自滅了。
我心里就納悶了,毛毛是貓,它也是貓,差距咋就這么大?如果養只貓還這么費神,那還不如種花養草來得舒心!我也因此得以理解了當年媽媽反對我們養小動物的緣由。好在那時候我還沒有萌生將它轉讓或丟棄的念頭,不然我將愧對我對貓忠實的喜愛。當然,這是后話了。
原本我打算把它關上一兩天,讓它好好面壁思過的,至少它得好好反省反省,也好讓它知道我這個主人的厲害。但它的表現并沒有讓我感到一點“欣慰”,反而有一種陰謀暴露的挫敗感。
它就在雜貨房里靜靜地趴著,也不出聲,連動都不動一下。我不由想到,它是不是經常被它原來的主人這樣虐待,所以才會這么淡定地接受我的“處罰”?心中頓時又生起了對它的憐惜,因為我想到了當初的毛毛。
我不得不放下我的偏執的念頭,給它原來的主人打了個國際長途,細心地詢問一些關于喂養它的方法。這時候我才清楚,它竟然是一只來自國外的貓,從地中海那邊運送過來的,據說市面上基本沒貨。我不知道該高興還是悲哀。憑空得了這么個寶貝,本來是值得欣喜的事情;但是既然是從外國來的,那在日后的交流上必定存在著隔閡,因為語言不通嘛。
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也被我遺忘了,我竟然忘記了給它起個名字。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被我給忘了,真是不能原諒。想了想,既然是外國的貓,當然不能給它起個“阿三阿四”的名字了。但是又不能太洋氣,就叫它“路非”吧,這個詞在我們老家的話里邊就是“醉酒”的意思。看它現在這樣子,也就那副德行了。
第二天我起了個大早,打車到市中心的寵物醫院給路非買東西。因為路非不吃魚和米飯,只能給它買貓糧了。寵物醫院里的貓糧那是一個貴,一罐頂得上我好些日子的生活費了。但是沒轍了,不買它就得餓肚子了。假如它真的因為餓而上了天堂,它一定會告訴其他的貓,說我們中國人克扣貓糧,這就把問題上升到涉及國家尊嚴的角度上了。為了不給我們國家抹黑,我狠下心買了一大罐,然后又給它買了些日用品。這一個來回,我的錢包已經接近貧瘠了。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情,還不是給路非喂食,而是燒水給它洗澡。我問過寵物醫院的醫生,知道這類小家伙身上有許多寄生蟲,所以一定要先殺之而后快。網上說貓都是很怕水的,所以我以為路非會極力地抵抗。沒想到,這家伙見到我給它準備好的洗澡水后,“撲通”就跳了下去。我愣是沒回過神來,原本想好要用來壓制它洗澡的招數沒派上用場不說,還濺了我一身水。這外國來的貓還真是會享受。
我把路非上上下下都仔仔細細地刷了個遍,然后把它從水里拖出來。只能用拖的了,因為這小家伙的前爪牢牢地趴著浴盆的沿。我不得不強行把它拖出來,再拿吹風機給它吹干毛發,不然它感冒了我就有得受了。雖然我極想知道這外國來的貓感冒后的癥狀,但想想寵物醫院那讓人心寒的藥價,我一下就打消了這種非理性的念頭。
路非似乎很滿意我全方位的服務,在沙發上又叫又跳,像個穿新衣服的小孩子一樣在那扭它的腰身,臭美得幾乎忘了它是一只貓了。我也樂得個清凈,坐在它旁邊仔細地打量著這只讓我“大出血”的貓,發現它確實不像是咱們國家的貓。咱的貓都長得很精干,動作靈活,反應敏捷,長得虎頭虎尾、神采奕奕的;而我眼前的這只貓,除了會扭幾個不成型的動作外,其他的地方實在不敢恭維:
那松松的肌肉、圓碌碌的身板,還有那看起來甚至有點呆滯的眼神,我沒辦法相信這樣的動物就是所謂的“天生的狩獵者”。若不是它的毛發看起來還有點貓樣,別人大概會把它當成一個一堆廢塑料袋吧。不過熟話說“娘不嫌子丑”,既然已經把它帶回來了,從道義上講我就必須得對它負責——誰叫我偏偏就那么想要一只貓呢。
路非沒發覺我心中對它的“鄙夷”,一個勁地在那扭來扭去,直到累得不行后,才意猶未盡地停下來了,趴在沙發那頭喘氣;還把四只腿全都張開,遠遠看去,像極了街上賣的那種毛絨玩偶。
我拿出給它準備的貓食,倒了些在盤子里讓他自己吃,然后就回房間看書去了。過了一會兒,我出客廳喝水的時候,看到了一件讓我很憤懣的事:那只貓(那時候因為激憤,所以不記得它叫什么了)正趴在桌子上吃著盒子里面的貓糧,而且整盒貓糧幾乎見底了。它還吃得不亦樂乎,把肚子吃得滾圓滾圓的。我的心那個痛啊,真的不知道怎么形容才好,似乎當場就失去了理智。我拿起撐衣棍,一把把它撩到了墻角,然后憤憤地回到屋里,在論壇上發布了一條信息:緊急轉讓外國籍寵物……
我當時真的是被它氣昏了頭,看到自己的血汗被它那樣地糟蹋,心里邊怎能平靜得下來?這樣下去,連自己的口糧都得倒貼上。我越想越覺得委屈,所以才有了放棄它的念頭。
論壇上很快有了回音,很多人跟帖向我打聽情況,也有熟識的人向我詢問原因。于是我在版上大吐苦水,把路非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公示了出來;還特地把它的相片傳了上去。我本以為此舉一定會博得網友們的同情,誰想他們竟都笑了,還笑得特夸張。
在我的再三逼問下,他們跟我道出了實情。原來,貓糧本身是沒有那么貴的,但是寵物醫院的醫生忽悠了我,把價錢愣是給提了幾倍,所以才有了我的錢嘩啦嘩啦流失的現象。
他們還說,路非是一只純血統的貓,希望我好好養護。這句話讓我有些摸不著頭腦,難道長得奇怪些的貓就是純血統的了?再說了,純血統的又咋地了,純血統的它還不吃東西了不成?
說歸說,網友們的一番話倒是讓我平靜了下來。仔細想想,路非其實是無辜的。在它沒辦法認清那罐貓糧的價錢的情況下,我不應該讓它為我的錯誤買單。至少,我不能利用人家的無知給它強加罪狀,這明顯的很不人道。所以,我原諒它了。
過后,我到批發市場買了許多貓糧,質量和上次的都差不多,但是價錢卻低了許多,一般的老百姓都可以消費得起的。有了充足的物質基礎之后,路非似乎寬恕了我對它的無禮,似乎什么都不曾發生過一樣,繼續它慵懶的生活。
至于路非為什么就這么懶,我不想去研究。倒不是我不想知道個究竟,我只怕研究到最后,會把一切責任歸咎到自己身上,說我喂養無方。那豈不是毀了我一世英名?所以還是把責任歸咎到它的血統上吧!
路非的懶是不能夠用語言來形容的。因為很多時候你只會看見,它趴在沙發上一動不動,白天是這樣,晚上亦是如此。只是偶爾翻一下身的時候,你才會知道這還有個會動的東西。假如你想看它活動,那你得等它實在憋不住急的時候,才會見到它拖著臃腫的身材,晃晃悠悠地走向它的“洗手間”,然后再晃晃悠悠地回來,似乎它眼里壓根兒就沒有這個世界。若說還有能讓它激動的事,那就是給它喂食了。
我不知道,路非原來是不是跟豬有過共同生活;或是它上輩子本來就是一只豬。它的食量怎么看怎么就不像一只貓所具有的食量,那簡直就可以跟豬媲美了。它似乎總吃不飽似的,你喂多少它就吃多少,而且還吃得慢吞吞的,吃完后再跟你要。要是你不給它,它就跟你賴上了,一個勁兒地粘著你,直到你向它妥協。
我并不是有意要克扣它的口糧,只是看著它臃腫的身板,我沒有理由不相信,再這樣下去,它遲早有一天會胖得脫離了貓固有的模樣。或許那時候它站起來時,我甚至沒辦法發現它的腿。所以我只能嚴格地控制它的飯量,并把放在很高的柜子里。誰知道這只所謂的純血統的貓一餓起來,會做出怎樣的事。
盡管我小心翼翼地節制路非的生活,有一天它還是做出了一件讓人無法理解的事情。
那天我下班回家,看見路非窩在門角使勁抽搐。我一看急了,急忙把它抱起來。這一抱之下,它吐出了一樣東西。我一看就想抓狂,竟然是一團毛線球!我實在想不明白,這毛線球和貓糧有什么必然的聯系?或者是路非所謂的血統跟毛線有著天生的仇恨,要不怎犯得著那性命去開這種玩笑?貓的理智真不是一般人所能夠理解的。
這事之后,我感覺路非這輩子已經沒辦法做一只“好”貓了。就算哪天它真的良心發現打算改邪歸正,我也不會再原諒它了。無論是脾氣多好的主人,被它這么一折騰,就算再大的耐心都給消磨完了。幾經思考后,我做了一個讓我后悔不已的決定:我決定在我對貓尚有三分熱度的時候,將路非帶回家給媽媽喂養。
其實剛開始時,我就已經有了這種想法。但僅僅是想想,我從來不輕言放棄。可事后逐漸逐漸對路非感到絕望,我這種想法也就逐漸占據了上風。當我抱著路非坐上回家的車時,這種想法已經絕無逆轉的可能了。
四
路非似乎很享受這段旅途,在車上破天荒的沒有睡覺,而是對著窗外的景物轉悠它圓碌碌的腦袋,兩只小眼睛變得神采奕奕,一掃往日的頹廢。我看著看著,似乎開始有些動搖了,但想想之前發生在我屋子里的那一切,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我告誡自己不要被一時的表象所迷惑,但心里已經隱隱有些不忍。
媽媽對我倉促的到來沒有表現出太多的意外,倒是對我懷里的路非產生了極大的興趣,這讓我感到有些欣慰。媽媽的申請暗示著事情已經成功了一半了,我在心中暗喜。
卸完行李后,我把路非放到院子里,讓它自己適應一下環境,畢竟這就是以后它要生活的地方……我坐在院子邊上,突然想起了毛毛;然后好奇地想,假如毛毛現在還在,不知道會不會允許路非在它的地盤上占山為王?或者兩者會成為很好的兄弟,或者毛毛還會幫路非減肥……想想又笑了,自己總愛去想那些不可能的事情,還不如現實些,想想如何讓路非適應這里來得實在。
晚上,親友們知道我回來后,都來到我家串門。隔壁的阿嫂是來得最早的。我們簡單地聊了些雞毛蒜皮的事情后,又把話題扯到了貓的身上,大家不約而同地說起了當初的毛毛,都為它的“英年早逝”感到惋惜。后來又說起了路非,阿嫂說我可以放心地把路非寄養在家里,現在的物質資料已經不像當年那么貧乏了,而且我母親一個人在家也顯得無聊,有個玩物總好過整天無所事事。母親也附和著阿嫂的話,說路非看起來很聽話,也很可愛,希望我把它留下。
我自是無話可說。唯一覺得郁悶的是,我竟然沒發現路非有那么多的優點。我不得不懷疑起自己的價值觀。那晚,和媽媽講了很久的話,聽媽媽講我以前那些糗事就呵呵地笑,一直聊到夜很深的時候才休息。因為旅途的勞累,我一倒頭便睡著了,把路非給遺忘了,這一遺忘就出了事情。
第二天早上因為要趕車,所以我起得很早,媽媽也早早起來幫我做早餐。突然間媽媽就問我把路非放哪了,是不是不舍得給她留下。我一聽頭就大了,猛然想起似乎我們都把路非給遺忘了。我趕緊跑到院子中尋找路非的身影,卻怎么叫喚都沒有回音。媽媽也找遍了院子的各個角落,連根貓毛都沒發現。
阿嫂來為我送別,發現我們的情況后,叫我們到外面找去。我們循著小道,找完了菜地和別人家的籬笆小院,始終沒能發現路非的蹤跡。其實我知道有個地方我們還沒去,但是誰也不愿意提及那個地方。最終在多方尋找無果的情況下,阿嫂只能提議去水塘那邊找找看。我沒反對,但我叫媽媽和阿嫂自己去,然后我在家等消息。
在我焦急的等待中,阿嫂回來了。她沒有說話,只是叫我拿個蛇皮袋去。我盯著阿嫂看了半響,直到得到她肯定的答復后,才敢肯定發生了什么事。雖然我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么,但我知道,路非已經不在了……
我沒再說什么,只是拿了個蛇皮袋,跟阿嫂來到水塘邊,把路非裝進袋子里。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重復著多年以前的故事。我像被輸入了程序一般,機械地完成我的動作。
……
最后,我把路非的“家”安在了毛毛“家”的隔壁,就像我家跟阿嫂家一樣。路非的坑我們挖得很大,這樣符合它的身份。再怎么說,它始終是一只具有純正血統的貓,而且還來自國外,這樣的禮遇是必不可少的。
我自始自終沒有掩飾我的愧疚。若不是我的失責,也不至于釀成這樣的結果。但是現在一切已經成了定局,只能用日后的行動來彌補我的歉疚了。
那天下午我就回到了工作的城市里,把一切與路非有關的事物裝到一個紙箱中,連同那些尚未開封的貓糧和當初那團毛線球,用封口膠緊緊地粘穩,然后把紙箱托運回去給媽媽;她知道怎么做的。
我在電腦上找出路非的相片,制成一本電子相冊放在我的博客中,并加上了密碼,密碼就是路非來我這的那天和離開我的那天。我還加入了一個愛貓群,經常參加群里的活動,解救了許多流浪的貓。但這是后話了。
我還是那么地愛貓,但我已經不再認為自己能夠做任何一只貓的主人了……
阿郎的傳奇一生
覃榮歡
一
阿郎是我生平養的唯一一只狗,已經去了天國。但我至今仍對它懷著很深很深的歉疚,因為它的死跟我有著莫大的關系。
二
小時候,我跟著爺爺、奶奶住在鄉下。6歲那年,奶奶找人給我算命,算命的老先生說我命相有異,必須養一只兇狗替我守命3年方可轉安。雖然我不知道那算命的跟狗是不是有些什么不可言喻的關系,但我們鄉下人確是很信這一套的,所以就遵照他的意思來做了。
爺爺在村里找了好久都沒能找到中意的狗,村里的那些狗大都是一些菜狗、柴狗什么的。在爺爺眼里,這樣的狗是不足以為他的寶貝孫子守命的。在多方尋找無果的情況下,恰好有個來自縣城的表叔來我家求爺爺辦事,爺爺便托他在城里物色一只所謂的兇狗。
一個禮拜后,那只讓我日夜期許的來自城里的“兇狗”終于送來了。可打開裝狗的紙箱后,我便被潑了了冷水。這只狗與我所希冀的高大、威猛的形象太大相徑庭了。這只將為我守命的狗,竟然才來到這個世界1個月,叫嚷還奶聲奶氣,走起路來一搖一擺的,怎么看都覺得它更像毛絨玩具。我不由為爺爺對我生命的不重視生起了悶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