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八
講學(xué)很順利,并大獲成功。這幾天我常常問Lawrence是否知道Z君在哪里或Z君如今怎么樣之類的話,但始終沒有答案。
“X先生,請上車吧。”Lawrence說。
已經(jīng)到了要回國的時候了,我上了車。
不一會兒,車駛到了那個臟亂的街區(qū)。那位老者仍在,但我的目光突然被一位大我?guī)资畾q的老男人所吸引。
他像極了Z君,毋寧說,他就是年老的Z君。他很瘦,背佝僂著,雙手拾著路邊的垃圾,并時不時向行人討錢,不給的話他便會窮追不舍,樣子極其的狼狽。我讓Lawrence把車停下,仔細(xì)端詳著這位極像Z君的人。他的眼神極為空洞,嘴大大的張著,而且嘴唇正在微微的顫抖。我搖下了車窗:
“喂,先生!”
他沒有回應(yīng)我,這激發(fā)出了我極大的好奇心。我打開車門,雙手扶起了他。我與他四目相對的那一刻,我敢確信——他就是Z君!
沉默。
我內(nèi)心的大海由平靜徹底瘋狂起來,十四年未見,他居然——
“先生,航班要晚了,快上車吧!”
我放開了他的手,給了他一百美元。他連忙向我道謝,我不舍的上了車。
我從后視鏡看到,他久久目視我而未離去,像個木樁一般——硬硬的杵在那里。
“先生啊,那個人姓L,據(jù)這里的一個老頭說,他是十多年前從中國移民來的。他們家很窮的,在M國到處借高利貸,因為還不起的原因,他被迫與父母分離,被賣到了墨西哥販毒——期間還染上了毒癮。他是近幾年剛回來的,幾乎是個廢人了,耳朵已經(jīng)聾了。他撿垃圾可能是為了攢夠吸毒的錢吧,抑或是僅僅為了謀生?但這根本是杯水車薪啊。”他長嘆了一口氣,又說道,“這世道啊,人不讓人活......”
默然。
我沒有回復(fù)他,而是默默的傾聽。我無心注意車窗外富家公子哥的跑車發(fā)動機發(fā)出的巨大轟鳴聲,和他們極其滑稽的行為。他們狂歡,盡情的享受,盡情的歡樂......
在Z君十幾年來一直過著地獄般生活的這個所謂“人”的世界里,這情景是多么的可笑,多么像藝術(shù)家所編纂的諧劇一樣啊!
只是一切都將逝去。
Z君今年應(yīng)與我同歲,正處于煥發(fā)朝氣的年紀(jì)。但是因為頭發(fā)花白且極其瘦弱的緣故,路過的旁人都以為他是個上了年紀(jì)而且生活不檢點才跑到外面討飯的老混子。
我回到了帝京,在精神病院見到了昔日與Z君相戀的H小姐(她并不知道Z君的現(xiàn)狀)。
“都是我的不好,他在美國應(yīng)該是個大富豪吧?”她漫不經(jīng)心且瘋癲癲地說道,“說實話,要是不搞笑的話,我還真不會喜歡上他呢。”
人間諧劇。
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