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緩緩合攏。

屋內的光亮范圍一點點縮小，最后只剩一條金線。

朱元璋和藍玉分別處于那條金線的兩側，一坐一跪。

久久的沉默后。

一聲長長的嘆息打破沉默。

“藍玉，咱不想殺你。”

“但你也不要給咱殺你的理由。”

“衷心做事這遠遠不夠，你還要護住標兒護住雄英。”

“明年，洪武十五年，雄英會死，咱們需要阻止！”

“洪武二十五年，標兒視察關中歸來后病薨，這件事有些蹊蹺，咱們要查明，也要阻止。”

“只要他們倆還活著，咱就不用把皇位傳給朱允炆，就不用殺你和淮西武將集團其他人了。”

深吸口氣。

兩道金燈般的目光投來。

朱元璋定定注視著藍玉。

“懂了嗎？”

“臣……領旨！”

鄭重叩首。

輕輕磕頭。

重新直起上半身的藍玉，眼中迸發出熊熊戰意。

“請陛下放心！”

“臣就算不打捕魚兒海之戰了，臣就算不要那涼國公的爵位了。”

“拼了這條老命！”

“臣也要護太子殿下和皇長孫萬全！”

輕輕嗯了一聲。

朱元璋緩緩點頭。

沉吟著。

朱元璋問藍玉：“你經常出入東宮，你覺得雄英這孩子明年為什么會薨？”

“一定是被人暗害！”

斬釘截鐵。

沒有絲毫猶豫。

藍玉想也不想便如此說。

“證據呢？”

朱元璋投來質詢的目光。

只聽藍玉答：“雄英根骨奇佳，是個練武奇才，身子骨結實得很！”

“太子殿下在臣等的建議下，又早早地為他配置洗精伐髓的藥浴。”

“不夸張地說：別看這小子才七八歲，打兩三個成年人不成問題！”

“這樣的身體狀態，八歲爆薨。要說里面沒點貓膩，臣絕對不信！”

搖著頭。

眼睛里光影閃爍。

藍玉低著頭摩挲下巴。

他在想：到底是誰要害雄英那孩子？

“既得利益者！”

冷笑兩聲。

目光里寒芒乍現。

朱元璋狠狠捶了下桌面。

“不管是誰，這個人必須死！”

“臣……領旨！”

精神一震。

滿眼欽佩地看向皇上。

藍玉知道：陛下心中已經有懷疑對象了。

“不過，眼下不是考慮這件事的時候，咱們要去北方平息戰亂。”

“還有，這個時空，總需要一位明君！”

仰起頭，目光幽深。

朱元璋似是心頭已有了主義，眉頭舒展，嘴角帶笑。

藍玉不敢打擾，叩頭退下。

聽著耳邊輕巧關門的嘎吱聲。

主著下巴。

朱元璋微微低頭。

“老四啊老四，既然你想當皇帝，坐那把椅子，咱就給你個機會，看你中不中用了！”

嘶……

倒抽一口冷氣。

盯著腦中系統窗口看的朱雄英，已經能確認：洪武帝他老人家是要選朱棣當皇帝了。

那朱允炆呢？

您老不是之前還指點那個奶孩子如何做一個好皇帝嘛？

這怎么……扭臉就變卦了啊？

滿臉無語。

一個槽梗在喉中不吐不快。

豎起中指。

想了想，又換成了大拇指。

嘴唇蠕動。

朱雄英就想說一句：“這招望梅止渴、畫餅充饑、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用得妙啊！”

當朱允炆激動地以為：皇爺爺顯靈，是來幫他掌控天下的！

而實際上。。。

他到最后會發現：你皇爺爺是來幫你四叔奪走你的皇位的。

“哈哈！”

就不知道：朱允炆坐在皇位上，忽然聽見有人說“滾下去！”，會是啥反應？

等他看到朱棣君臨天下后，又是個啥表情？

YY著。

朱雄英美滋滋看戲。

………………

桅桿高舉。

帆布空懸。

一艘大船緩緩駛向大海。

望著劈波斬浪漸漸變小的那搜船。

李景隆站在岸上，目光復雜。

“小公爺，咱們回去辦差吧！”

皮笑肉不笑的。

不知何時，毛驤哈著腰出現在李景隆身后。

哼了一聲。

李景隆轉身。

他目光兇狠瞪著毛驤。

“你知不知道，太祖爺讓咱做的事情，會讓咱遺臭萬年？”

“不是咱，是小公爺您。小的可沒資格被載入史冊。”

笑的非常奸詐。

毛驤幸災樂禍抬起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再次冷哼。

李景隆背著手搖頭離開。

望著那道極不情愿的身影。

毛驤收起笑容，冷漠盯視。

“咱皇爺要你做的，哪怕是刀山火海，你也得給咱沖！哼！”

回頭看一眼海邊天際的那個黑點。

他知道，那就是皇爺坐的那艘船。

毛驤真誠祈禱：“一定要馬到成功啊皇爺！”

………………

應天府。

皇宮大內。

御書房內豁然站起一道身影。

“什么？你說什么？”

“是真的陛下！他坐船去北方了，是臣親自派的大船！”

仰起臉。

目光真摯。

李景隆膝行上前，緊緊抱住朱允炆的大腿，跪地哭訴。

“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陛下！”

“不管他是不是太祖爺，可這天下，說一不二的只該是您一個人啊陛下！”

“他要說書先生和小乞兒四處散播太祖爺重生歸來的故事與歌謠，居心叵測！”

“前些天他還要臣叩門帶兵入宮，掌控皇城。”

“陛下，他的心思已經昭然若揭！”

“哪怕他真的是太祖爺，這也已經不是他的時代，應該是陛下您的天下啊！”

“現在只需要陛下您一句話，臣就開始整飭京師內外。”

“他留下的人手太少，想辦法集中起來一網打盡。”

“趁著他去北方平亂，這是咱們最后的機會了陛下！”

“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啊我的個陛下啊！”

心神搖動。

心馳神往。

朱允炆眼中開始往外迸發赤亮的火焰。

他攥緊雙拳，猛地舉起右拳擊出。

“干！”

“干干干干！”

“朕才是這天下至尊，朕才是這個時代的唯一主人！”

“任何人，哪怕是朕的皇祖，他們也不該染指朕的江山！”

猙獰著扭曲著。

眉眼五官罩上一層狠厲之氣。

朱允炆這個奶孩子，此刻兇狠了起來。

他的眉宇之間，殺氣升騰。

“擬旨：卓曹國公李景隆暫領錦衣衛，掌五軍都督府都督一職，節制京師內外各衛所兵營！”

“既今日起：京師實行宵禁。所有人，沒應天府尹的手書，不得出入！”

“嚴查各處酒樓、茶館，凡有妄議朝政、非議皇族事物者，斬立決！”

“三日后，朕要祭祀黃陵。再有論太祖復生者，首犯移三族，再犯滅九族，但有從犯者，一律滅十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