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團清晨開拔，朝伽羅古城行去。

離開陽城之后，風沙漸漸橫行，幾乎連樹木都很少見到。直到前幾日，總算是見到些春意。

鳥兒在林間歌唱，小花小草比誰長得快，就連天空都碧空如洗，清澈得如同大海一般。

太陽越升越高，黃大蠻以手掌作扇，扯著領口扇風，低罵：“這狗天氣！”

何不歸看一眼大家的狀態，又算算行程，估摸著差不多能在日落前趕到伽羅古城，選了合適的地方，便喊著大家休息。立刻布崗的、煮飯的、搭涼棚的……忙作一團。

何九歌隨意溜達，天天坐馬車簡直太無聊了。忽然一個人影從她眼前閃過，她扯住身邊的何不歸：“哥，你看！”

順著她的手指，何不歸看到小滿。他有些驚訝，為了今晚不再睡荒郊野外，今日的腳程可不慢。這個瘦弱的丫頭居然能一路跟過來。

他幾步邁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盯著她。

小滿立刻垂下頭：“我不打擾你們，就讓我跟一段路，行嗎？”

何九歌不知何不歸想怎么樣，趕緊跟過來：“哥……”

何不歸沉默好一會兒，問：“為何非要跟著我們？”

“因為，趕我走的那些人想殺我……斬草除根……我不想死，求你……”

何不歸一抬手打斷她，低下頭：“跟著我可以，但你必須讓我看到你。如果失了蹤影，我先殺了你！聽懂了嗎？”

被他眼里閃爍的嚴厲的光嚇住，小滿立刻紅了眼圈，還是拼命點頭。

何九歌拉住她，笑道：“我正好缺個伴兒，你跟我坐馬車吧。”

看著她們兩個走遠，何九歌忽地回頭對他眨眼。何不歸笑了，這丫頭果然不傻。畢竟男女有別，有何九歌幫忙監視小滿，倒是容易得多。

似乎大家都受夠了風餐露宿，這一路走得極快，太陽剛剛偏西一會兒，就看到伽羅古城了。

伽羅古城已經建成兩百多年了，城墻雖多次修葺，仍能找到歲月留下的痕跡。一進城才覺得，這里與永安城太不一樣了。

這里百姓的穿著不是廣袖長裙，手腕、褲腿一般都是緊束起來的，顏色也更加鮮亮，湛藍的、朱紅的、翠綠的……

使團的人大多沒離開過永安城，哪里見過這等新奇的畫面，邊看邊議論。同樣的，城中百姓多半也不曾去過遙遠的永安城，對這浩浩蕩蕩的隊伍也充滿了好奇。

以前每次進城，顧遙、何不歸、朗清都會被大姑娘小媳婦指指點點，還會紅著臉偷笑。

這次不同，一眼望去，男子居多，皮膚大多是古銅色或黑紅色，連多年風吹日曬的何不歸都顯得白嫩了些。三人不僅沒收獲艷遇，反而遭到男子白眼。

原本路過了一家客棧，很大很舒適的樣子。一看那名字，顧遙立刻否定了。

鳳來儀客棧，之前被圍攻的回憶還深深刻在腦海里。

使團在驛館安頓下來，天色尚早，何九歌就拉著小滿出去逛。小滿梳洗過，也換上干凈衣服，整個人煥然一新。反倒不似初見時嬌柔，有種春草的氣息。

接連逛了好幾家糕點店，何九歌覺得自己已經吃不下晚飯了。正要繼續逛，忽然被一個婆婆攔住去路。

何九歌連忙把小滿擋在身后，不明所以地看著婆婆。朗清從高處跳落，正好落在何九歌與婆婆中間。給婆婆嚇得驚呼一聲，一直瞪他。

“你這個小伙子嚇死我嘍！老婆子就是想勸你們一句，天黑了，趕緊回家去！”

何九歌與小滿對視一眼，問：“婆婆，咱們城里有宵禁？”

“宵禁？沒得宵禁！女子不要出來，躲上幾日再出來，知道吧！”說完，婆婆就絮絮叨叨地走了。

何九歌不明白，朗清問她：“來了這么久，你見過年輕女子嗎？”

何九歌搖搖頭。

“入鄉隨俗，走吧！”朗清才不管那么多，只覺得安全第一。二話不說，就把何九歌和小滿帶回驛館。

晚上，何不歸把大家都請到顧遙的房間里，說他有事宣布。

“從入城后，大街上一個年輕女子都沒有，甚至連婦人都很少見到。我專門去查了一下，原來這城里每年五月十五這天都會有新娘失蹤。”

“五月十五？今日是五月十三了啊！”何曉蝶驚呼。

何不歸點頭：“聽說，一開始的確是新嫁娘才會失蹤。后來，大家都不在這天成親，甚至前前后后一兩月里都不會有人辦喜事。自然沒有新娘會失蹤。但是，每年這天還是會有女子失蹤，被人發現時，穿著喜服。”

“被發現？”何九歌皺著眉，想到那個婆婆的話，心里有了不好的預感。

何不歸面色沉重：“她們死得極慘，極恐怖。還有一點我也很在意。那就是這些姑娘在五月十五失蹤，無論怎么找都找不到，但是五月十六這天就很容易找到了。她們一定會在康家。”

何曉蝶冷笑：“既然知道是哪，為什么不早點去啊。”

小滿無意識地接話：“因為只能五月十六這天才能找到。”

何不歸：“沒錯。也有不少人提前守在康家，可硬是誰也發現不了，兇手到底是怎么把新娘放進康家的。再加上新娘的死相，后來康家成了禁忌地，相傳那里，不干凈。”

霜降嚇得臉色慘白，緊緊攥著裙子。何九歌安慰地拍拍她的手。

小滿皺眉：“新娘的喜服嶄新，面色紅潤，唇角帶笑。但衣服下面的身體干癟丑陋，甚至有怪異的傷口……”

“你怎么知道？”何不歸詫異。

在場的人都看著小滿，小滿的身子發抖，臉色越來越蒼白，終于哆哆嗦嗦地回答：“我姐姐就是嫁過來時失了蹤……”

說完，小滿就跑出了屋子。何九歌怕出危險，連忙追出去。

何不歸繼續對顧遙說：“小王爺，咱們使團里的女眷不少，幾乎都是年輕女子。說來也巧，過兩日就是那該死的五月十五。卑職覺得，還得委屈小王爺，原定可以修整五日，看來咱們明天必須得離開。萬一出什么意外真是后悔莫及。”

一想到何九歌，顧遙自然答應。為了保命，誰能不答應呢。

即便如此，何不歸依然不敢掉以輕心，聽說附近的村寨幾乎都空了，因為差不多每個村子里都丟過姑娘。他實在擔心何九歌，夜巡時專門去她房外轉悠。一抬頭，看到她屋頂上睡了個黑衣男子。

朗清？何不歸笑了，看來他可以回去安心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