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之音

第一回

晨光初升，少年緩緩睜開眼，那秀長的發絲似乎是熟悉的味道，雙眼模糊，那凈藍的感覺仿佛夢幻。

“醒了？”

一驚，瞳孔睜大，反復幾下，果然是紅色的嘛。

“啊——”

雙臂舒張，羅焱伸了個飽滿的懶腰，乍聽一陣撲閃，小黃雀飛出了窗外。

“笨蛋，都被你嚇跑了。”原來它剛才棲息在女孩的食指上。

“抱歉抱歉，睡得怎么樣？”說著，男孩坐起身，摸索著一旁的外套。

“不好，”

“為啥？”

“因為，你的臭腳踹了我好幾次，屁股疼。”

在同床共枕之前，羅焱的確說過會有這個風險，但姜洛以為這只是他一個靦腆的小玩笑，沒想到，的確是真的。

這個白天活力四射的少年，睡著后，有好大的概率會變成一團毛毛躁躁的刺猬，時不時扎你一下，姜洛甚至差點被這小鬼一腳踹下了床。

“啊額，抱歉抱歉，”

快速披上外衣，雙腳跳下，正好穿插進拖鞋中，但上半身仍然有些踉踉蹌蹌，衣服也穿得半斜著，整體看起來像喝醉一樣，滑稽極了，引得女孩一陣發笑。

“別道歉了，給你個機會，去做早飯！”

“OK！”

“別忘了先洗洗你的臉，”姜洛刻意頓了頓，將食指點在了自己的眼角，“這里，有臟東西。”

“......OOK啦！”

略感尷尬，少年加速大步跨出房門，不過，讓羅焱做飯，真的靠譜嗎？記得在九峰山切魚時，這個小子差點一尸數命，不過，姜洛并不知道那時的事。

女孩坐近床沿，翠綠的藤蔓四面靜悄悄地出現，它們輕輕地整理著少年雜亂的床鋪，自己卻看著窗外的綠葉，左手輕觸著床邊的小柜，原木的清脆融合著清水的柔和，日光斜射而入，撫摸她的臉龐，照耀著這顆綠葉之中的紅寶石。

其實昨晚她睡得并不好，感受它溫度的時間似乎很漫長，思緒很亂，很沉，又很閉塞，宛如那沉悶的五月夜，但決定往往要在這沉悶中做出，也是必須做出的，也是羅焱那一腳，給姜洛一個踉蹌的同時，也將這沉悶打破。

但也少不了報復，男孩時不時的不安分，令小公主也得給他幾下子，于是她也跟著踹了羅焱幾下，把他踢得跟鋪蓋卷一起裹成了一個大粽子，隨后飛身追擊，一下壓在他身上，捏著男孩的臉開始做鬼臉造型，直到她玩夠為止，所以，羅焱直到早上，那雙龐依然殘留著一些紅潤，當然，這是不會告訴他的。

“咳咳、咳，”

不一會兒，伴隨著一股黑煙味以及咳嗽聲，男孩再次出現在門口。

“開飯了，嘿嘿。”

扭過頭，看著半邊臉被煙灰噴得黑漆漆的少年，姜洛斜著頭納悶。

“你、你是不是不會做飯？”

“昂，”

“那你O什么K呀，能吃嗎？”

“能，包的，相信我，”

幾乎是半推著女孩入座，羅焱將飯盛了上來：

橙黃色的米飯夾雜蛋絲，一些火腿碎和胡籮卜丁混入其中，完全看得過去的蛋炒飯，雖然普通，卻令一陣落差的姜洛心里算是舒服了些。

嘗一口，醬油香與蘿卜丁的清香融合發散，火腿咬碎散發出面醇味，令她不假思索地吃了第二口，似乎有一種嫻熟的安心感。

“還不錯誒，”

“這畢竟是我畢生心血，”

“嗯，”咬著勺子，食指悄悄將唇邊的一粒米飯推了進去，柔軟的紅唇像果凍一樣微微顫動。“那，菜呢？”

“啊？”

“...啊？”

姜洛斜著腦袋，男孩也愣神，似乎二人都傻乎乎的。

“蛋炒飯需要菜嗎？”羅焱找起借口，他不好意思承認，這勉強合格的蛋炒飯，是自己唯一會做的東西。

“哦...這樣么？”看著少年那半臉煙灰，姜洛不再追問，只是俏皮地笑了笑。

......

“話說，你今天穿得像是要去度假一樣誒。”

露臍白襯，外搭牛仔半身袖衣，深紫皮帶帶著金色紋，灰藍色的短褲下是輕盈的微跟涼鞋，鞋上系著閃光的銀絲，就差帶上一副墨鏡和帽子了。

姜洛心想你這個笨蛋現在才反應過來啊，明明你一睜眼就看到了，居然一點反應沒有，搞得本人還以為沒存在感了。

“好看嗎？”

“當然，美女穿什么都好看，”

“唔，又是這種，算了，就認為你是認真的吧，總之，”女孩頓了頓，鄭重起來，“我們該出發了。”

“去哪？”羅焱重拾了那段回憶，要去一個自己做夢都想的地方，但他有些說不出口。

“就去你故事里的地方——海濱城。”

停了片刻，姜洛感覺不對勁，回過頭看向男孩，只見他瞳孔瞪得滾圓，整個人仿佛停滯般，但眼中有光。

“喂...喂，笨蛋羅焱！”

兩聲大吼，男孩立刻緩過神來，立刻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姜洛感受到了一陣掩藏下的強烈心跳聲，仿佛等得太久了。

“真、真的啊...天哪，”

慌不擇言，男孩扭動腦袋，雙手無目的地抓亂著，隨后互相揉搓起來。

“嗯哼，看給你激動得...”

“嘿嘿...那，那...”這時候他全身都顫抖了好幾下，仿佛那微風中傳來了細沙，“那我去收拾下，衣服，褲子，還有...”

姜洛被男孩慌了的樣子逗笑了，卻發出的是苦笑。

“不用了，”

“海濱城可是在浦東啊，那是滬市，距離我們大渝，起碼都是...一千多公里啊，”

男孩立刻竄向客廳，前腳想沖進臥室，后腳卻又奔著儲物間，左顧右盼，整個看起來像是只上躥下跳的倉鼠，這次真把姜洛逗笑了。

“不對不對不對...”

一陣撲騰，少年突然張開雙臂，癱倒在沙發上，一陣失落，他似乎意識到了什么，盡管一聽到那個詞，腦子就充斥著許多東西。

“美女，你應該昨晚上告訴我的，今天應該搶不到火車票了...”

“哈哈哈，”

“我說啦，不用，”

紅發垂下，姜洛遮住了男孩的上空，四目相對，那雙紅寶石仿佛在告訴自己，讓然擁有超乎常識的可能。

女孩伸出食指，俏皮地點了點羅焱的鼻尖。

“對于這件事，已經早有準備了。”

“什么！”

一個頓起，男孩上半身猛地斜立，二人的距離立刻縮短，兩對瞳孔猛張，并且幾乎將要重合，他們再次嗅到了彼此那熟悉的氣味，都屏住了呼吸。

不過，女孩顯然也被他這劇烈的反應和頓時零距離的感覺嚇到了，連忙抬起那秀長的紅發，整體從沙發頭處縮回消失，仿佛在逃跑。

但少年則是直接跳了起來。

“難道，難道你還會瞬移！”

“不，想什么呢，你見我用過嗎？”

“那，是什么方法？”

“是...”

女孩抬起手，一顆晶瑩的綠色光珠內，一片藍色的矩形片正在旋轉，它如鏡片般光潔，二人的臉分別映射在了上面。

“是你的尹主任，已經為你買好了，來回的票。”

英雄城：第一城墻——

高聳的米黃城樓充滿中世紀歐洲的氛圍，巨石相間坐落著巨大的騎士雕塑，花紋金盾與巨箭都雕刻在騎士之間的空隙，唯一缺陷的，便是一些仍未消散的黑色塵埃與那破碎的缺口，仿佛藝術品的一角被污濁浸染。

城墻之下，稀稀散散的人們，帶著包，拖著行李，雖然很多人都顯得很狼狽，但他們臉上或多或少，都帶有著一點笑意，人民正在回歸這再次歷經巨大挑戰而屹立不倒的城市。

此刻，城內的中心塔，華麗禮堂內正在舉行隆重的榮譽儀式，而處于榮譽成員核心的，正是月華城代表，第一主任——格爾曼巴。

雪狼毛皮銀光縷縷，藍紫色大衣下是熟悉交叉的雙臂，身高兩米多的他顯得巨大，這件霸氣厚重的大衣則令他一個人便霸占了中部好一塊的區域，宛如一位霸氣君主。

掌聲如雷鳴，笑容綻放在了周圍所有人的臉上，無論真心與否，這都是每個人必須的，而那英雄城最高的榮譽——萬世英魂獎項，是月華城所付出貢獻中當之無愧的稱頌之一。

但此刻的格爾曼巴卻沒有跟著笑出來，雙掌發力，他緊閉雙眼，鄭重地思考著什么。

日光透過高墻，消散了那最后的煙塵，整個英雄城披上一抹金黃，那鑲刻在城樓上的金邊更是閃閃發光，整個城市正在重塑。

步入城外，海風從遠處傳來，微微的小沙粒浮動著頭發，少年望著高墻上莊嚴的騎士與那日曜下黃金般的鎧甲，深深呼出一口氣。

左右，金桓樹散發著光點，面前的大橋豎著歐式風格的紅色旗幟，金城大道之前，行走著各種各樣的——人。

有和自己一樣的普通人，有牛頭人，蜥蜴人等獸人，它們和人一樣，兩腳行走著，交流著，語言都是漢語，但在自己眼中，這簡直就是在做夢，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嘿！”

一個指彈，姜洛敲了一下他的腦袋，給男孩一個哆嗦。

“不是做夢，別像個呆瓜一樣。”

“嘶...”微微的痛感傳來，“可是...海濱城，就算給個一輩子，也不可能改成這個樣子吧？而且就算，”

急得羅焱甚至嗆到了自己起來，“咳，就算海濱城變成這樣，怎么可能會有，會有獸人啊？這太真的，不可能，不可能全都是cosplay吧？”

“Duang！”

又一個腦瓜崩，姜洛雙手摁住男孩的肩膀，令他鎮靜下來。

“這些當然是真的了，”

“嘿，麻煩讓一下好嗎？”

突然，身后傳來一陣聲音，羅焱扭過頭，頓時嚇得大驚失色。

一只直立行走的巨大鱷魚獸人，雙臂握著車板，正在拉動一輛雙輪木車，此刻，鱷人距離少年不足一米半，卻遮蓋住了自己頭頂的陽光，整體看起來，好不威嚴。

“不好意思，我們正在對著護城河感慨呢。”

不等羅焱嚇得大吼大叫，姜洛禮貌地回應對方，并拉著男孩走到橋邊，讓出車位。

“嘿嘿，”

那鱷人也笑了起來，“這座英雄城啊，還是對得起名字了，又挺過來一次，這次真虧得有月華城的人啊...”

走過兩步，他突然回過頭，“對了，過了一大早，回城的居民會擁堵起來的，你們也早早進城吧。”

說完，鱷人拉著大車走遠，那長尾巴時不時拖刮著地面，宛如一個掃帚。

也許是因為對于獸的第一印象（如赤猿和狼什么的）非常不好，所以才會有剛才的劇烈反應，不過見這鱷人挺和平，并且說起話來憨憨的，羅焱頓時放心了不少。

“對啦，因為這里是內界，”姜洛說出真相。

“...呼，原來如此，”

羅焱緩過氣，原來兒時來過的海濱城，在這個世界，有著這么偉大的名字——英雄城。

邁出腳步，羅焱回想起出行前，姜洛對這個“車票”的解釋。尹主任所制造出的這枚矩形片，能將范圍內的人，瞬間傳送到指定的區域，但代價高昂，一枚方片萬金不換。

羅焱也感受到了，在他剛邁出前往英雄城的步子時，要做的事情就多了一個，多了一個，沉重的事，他一定，內心也這樣認定，要對得起，這沉重的饋贈。

但這份沉重也令他欣喜萬分，因為尹華早已將自己強大且深不可測的標簽深深嵌入了少年的心里，他猜想老師知曉自己的一切，他猜想，他現在終于敢大膽地猜想了，他，可能，能夠，找到她，哪怕，一點點，蹤跡。

因為，這是海風的聲音，悄悄告訴他的。

“出發吧，”姜洛輕聲，細沙從她搖曳的紅發間穿過，“我們去，尋找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