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了下面，也會感激你們的，但念著，卻是不能了。”

姜書邇伸手觸及到很熟悉，卻又陌生的有些恍惚的臉。

拼盡了力氣，湊近傅祈年的耳邊。

“妝臺下，我留了封信給折梅。”

“你……幫我。”

說完，便垂下了手，失去最后一絲生息。

她本就是硬撐，現(xiàn)如今，這生命也算是走到了盡頭。

榮寵一世的太妃，到底穿著正紅的女官服飾，在同她糾纏了大半輩子的皇帝，在她這個名義上的庶子懷里走完了他的一生。

傅祈年抱著姜書邇，費力想要去貼近她的面龐，找回她的幾分音容笑貌。

終究是徒勞。

先是無聲，后又放聲大哭。

誓要哭盡所有的苦與恨，悔與哀。

折梅聽到動靜跑了進(jìn)來，見到眼前景象，終究是癱倒在地。

她壓根不知疼痛。

可心里早已疼得沒有知覺。

“娘娘！”撕心裂肺。

……

因為姜書邇的身份特殊，傅祈年連悲傷都不能明不張膽。

他已傷她至此，又如何會愿意史書再添上她的狐媚禍水之名。

荒唐至極。

她只不過是一個埋葬深宮的無辜女子罷了。

因著姜書邇的臨終之言，傅祈年雖然明面上是將姜書邇送進(jìn)了先帝的陵寢同他合棺。

但暗地里，卻是將姜書邇送到了江南。

傅祈年記得姜書邇說過，她是江南人。

魂歸故里，也算是他對她的一點補償。

孩子后來還是由他取了名字，跟他從祈字輩，名賢。

傅祈賢。

前朝滿意了，后宮也再沒掀起什么風(fēng)浪。

他們都以為傅祈年給孩子取這個字，是想他來日做個賢王。

可只有傅祈年明白，那是他午夜夢回都會想起的遺憾，生疼生疼。

祈賢祈賢，不過是為了乞求不嫌。

賢，亦通嫌不是嗎。

這樣隱秘的念想還有很多，姜書邇的追封亦是如此。

先帝寵她，卻終究無法給她一個后位。而他，有心彌補，卻也只能以人子之名，送她一場遲來的富貴，要她成了旁人的皇后。

自己的母后。

又有誰敢說一個皇后低賤呢。

哪怕是追封的。

敬德皇后……是否也能讓他在夢中喚一聲阿書，憶得一個來生竟得呢。

幾年下來，傅祈年在清算陳家的時候，倒也知道了一些舊事。

他和姜書邇的錯過，雖是自身性子使然，但背后也少不了陳麗琴的推手。

是他的父皇無情，是他的枕邊人算計，這才將姜書邇親手推上了先帝的龍床。

這才讓宮里多了個傳奇但也可悲的太妃，才有了如今鮮少有人敢非議的敬德皇后。

不過，傅祈年雖清算了陳家，卻沒要了陳麗琴的命。

她依舊是皇后。

這個位置如果注定不能給他的阿書了，那給誰不都是一樣的嗎。

再說了，與其給別人，還不如就留給陳麗琴。

至少，對她的了解，傅祈年已經(jīng)是了然于心。更別說傅祈年手里還握有足以讓陳家滅族的把柄，自然不怕陳麗琴起什么幺蛾子。

這樣，傅祈賢也少了一分危險。

到底是他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