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魂魘沖著繭抬起手,兩只巨大的繭就像被遙控了一樣一圈圈松脫開。
“媽媽,爸爸!”
東方滿立刻焦急地跑過去查看父母的情況,她探了兩人的鼻息,驗了脈搏的跳動,又趴在胸口認真聽了一會兒,發現父母目前一切都是正常的之后,眉毛才暫時舒展開了。
噬魂魘看著她忙碌著急的樣子,愧疚地垂下眼瞼:“對不起啊,捉了你的父母進呲……來呲……還把小島弄得呲……一團……亂呲……”
他說出來的話斷斷續續,像快要丟失的信號。東方滿困惑地抬起頭,發現丑秀的身體居然在消散成發著紅光的白色粉末。
“你這是怎么了?”
她急忙跑過去抓住他的手。
可丑秀卻一臉歉意地搖了搖頭,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對躺在枯樹上的人,表情變得有些悲傷:“我的執念已經被消除,沒有理由再留在這個世界上了。犯下了這么多的錯卻來不及彌補,我真是該死啊!”
“小滿,我消失之后封印我的這顆樹恐怕會失控,海島會面臨坍塌的危險。我已經來不及彌補這一切了,現在呲……只能麻呲……煩你呲……呲……了……”
他的聲音和形體一起潰散了,小滿閉上眼睛,感覺心里像被揣了一塊石頭一樣沉重。
“把一切都放心交給我吧!”
識海外,伴隨著突然加劇的震動,昏迷許久的東方滿終于唰地睜開了眼睛,她一雙眼睛恢復成了清澈美麗的湛藍色。
“徒兒!”
第五真高聲叫著,驚喜地圍了過來,卻被小滿一把推開。她面無表情地從麒麟背上坐起身,對眾人伸出手:“握住我的手,快點!”
聞言大華唰一聲變回人形,他抱著她落在一塊安全的地面上,然后率先握住了她的手:“終于醒了啊,大家可都在保護你。”
少年笑著沖她眨眼,東方滿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另一邊的手就被百里嵐握住了,“先救人,別說廢話!”
兩人對視一眼,小滿抿著唇點了點頭。第五真握住百里嵐的手,大華則在另一邊攥住了錦雞的翅膀。
小滿站在人形鏈的中間閉上眼睛,小小的人形鏈在劇烈震動的森林和不斷襲卷而來的狂風中居然穩穩的不受絲毫影響。她靜默片刻,身邊開始出現紅色的光芒,光芒越來越盛,直到變成奪目的艷紅,并且覆蓋到了其他幾個人以及錦雞身上。大家感覺自己的身體變成了一扇門,一種奇怪的感覺席卷了全身的每一存地方,他們變得好像能與整個大自然交流、對話和感應。
(原來,這就是巫么?)
紅光逐漸變得更盛,握著手的幾個人因為整座島的信息都涌進腦海里,不由得閉上了眼睛。汗水從他們的額頭不知間斷地流下來,只有身為神明的第五真狀態尚可。
東方滿狠狠一咬牙,一聲細細的嗡鳴聲響起,紅光緊跟著聲波擴散到了整座小島上,以及附近的海面上……所有在震蕩中的事物都逐漸平息了下來,紅光盛極,四人一獸的身體在不知不覺間升上天空,就像一輪耀眼明亮的太陽,引得島上的居民紛紛仰目。
森林中的獸類眼睛逐漸恢復成了原本清明的顏色。因為封印生出來的古怪大樹徹底完成了使命,伴隨著轟隆隆的巨大響聲,它帶著數不清的氣根栽倒下去。東方念慈和姜彬禮的身體從樹干內滾落出來,被無辜封藏了好多年的夫妻兩人終于從漆黑的墨心中脫離。
學校里,同學們互相攙扶著走出地下室。當看清天空中那輪怪異的紅日中間居然是曾經被當眾處刑的東方滿時,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海島穩定了下來,紅光漸漸消散,東方銀月看著緩慢下降的幾個人,眼睛里流出一絲復雜的情緒。
這紅光,她太熟悉了。
……
一個星期過后,風波已經徹底褪去,山海學院正在全校師生的努力中一點點地重建。因為有魔法的關系,重建的工作進行的很快。而墨池那邊因為擔心仍然有危險的因素殘留,所以目前仍然在封鎖狀態,但聽說校長不久以后就打算重新開放了。
百里嵐抽空召開了一次全校大會,重新給學生們做了一次思想工作,嚴肅地整頓了一次校風校紀。噬魂魘的連結增強了東方滿之前未曾開拓過的精神巫術,她將自己在識海內看到的一切都通過精神力給當時在場的四個人和一只雞看了一遍。
巫寨里,新的圣女和圣子已經進入了最后的試煉階段。老態龍鐘的烏衣虛弱地躺在床上,在風暴中她召喚出來保護寨子的那對大翅膀源自于身體內藏的一只重要的蠱母,出于對她身體健康的考慮,蠱母已經被強制取了出來,烏衣的身體如今再也經不起折騰了。
兩個小童伺候在床前替她擦著身體,門口的鈴兒這時候嘀哩哩響起來,小童們率先扭頭看過去,原來是長老的外孫女帶著前任圣女和一個男人來了。
東方念慈將東方滿推上前一步,東方滿尷尬地看著床上的烏衣。她還是沒辦法瞬間接受這個突然多出來的姥姥,但是媽媽希望她能夠接受她,所以東方滿依然硬著頭皮開了口:“姥姥。”
東方烏衣顫抖著伸出手,這次不用念慈推,東方滿趕忙主動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念慈看著自己蒼老的母親,溫柔的聲音中含著滿滿的自責,淚水在她的眼眶中打轉:“媽,我們來看你了。”
“念慈……”
東方烏衣聲音模糊地應了一句,又吃力地將眼珠轉向姜彬禮,“彬禮,我對不起你們一家人,更對不起那個孩子啊,我對不起他……”
老人的聲音越來越低,她說著眼睛慢慢闔上了,東方滿感覺到抓著自己的這只手正在逐漸失去力量。
“長老!長老醒醒!”
“長老不可以睡!”
兩個小童發現情況不對,急忙搖晃烏衣的身體,可是無論他們怎么搖晃和呼喊,烏衣都再也沒睜開眼睛。
東方滿背后,念慈捂著嘴巴滑跌在地上,哭得泣不成聲。
姜彬禮抱緊了她,他看著床上永遠閉上眼睛的烏衣,口中喃喃:“她盡了族長的職責,一直在以命相抵來守護這個寨子。”
東方滿撫摸著老人重巒疊嶂的臉頰,這些皺紋是她的榮耀和輝煌。或許她也曾為自己突然失去的青春遺憾過,但是她相信再有下一次危險的時候,她一定還會這么做,因為這是能當選為族長的人才具有的使命感和魄力。
真是令人欽佩和折服。
“姥姥她最后那句的對不起,是指的丑秀嗎?”
東方滿問。
念慈在她背后默默地點了點頭:“阿苗那個孩子,我們整個寨子都欠他一份關懷。母親當初忽然決定收留這個弟弟,說實話我從心底里感到開心,家里多了一個人,寨子里也多了一個家人,這感覺真的超級好,如果全天下都是一家人,那這個世界該有多好。”
她走過來握住了母親的手,也握住了女兒的手。她輕輕抵在女兒肩膀上,東方滿有些受寵若驚,她不敢隨便亂動,怕破壞了這份微小的幸福感。
“放心吧,媽她去天堂了。”
姜斌禮說著也走了過來,他環住老婆的腰靜靜看著這一幕。一股帶著苦澀的溫馨感緩慢連接了幾個人的心。
“幸福不是十全十美的,但是不是正因為不夠十全十美,所以幸福才叫幸福呢?”
一個輕佻的聲音響起,第五真的身影隨著吹過來的一陣風出現在屋頂上。小滿驚訝地推開父母跑出房門,屋內的幾個人緊隨其后跟出來,只剩下小女童一個人在清理族長的遺體。第五真翹著二郎腿坐在屋頂上,他手里拿著煙斗,身后還跳出來一只綠眼睛的大橘貓。
“師傅,你怎么來了?”
小滿驚訝地問,第五真笑著吐出一個煙圈,沒有急著回答,反倒是他身旁的大橘貓迎著陽光跳了下來。它落到地上,瞬間變成了一米八的無華韞。
“小滿,你怎么光記得師傅看不到我呀?”
東方滿不客氣地伸手擰了一把他手背上的肉,“雖然在墨池里時就猜到了你估計是阿花,但還是好氣啊,你們居然聯合起來瞞我這么久,虧我也是師傅的弟子!”
少年尷尬地笑著捏住她的肩膀搖了搖:“好啦好啦不生氣了,我們這次過來是找你有重要的事。”
東方滿疑惑地看向自己的師傅:“是什么事?”
大華神秘兮兮的趴在東方滿耳朵旁邊,還特地將自己嘴巴給遮住:“是關于那個家伙的!”
小滿的眼睛猛然縮緊,她剛要說些什么,大華就捂住了她的嘴巴。他抱住她的腰,小聲說道:“不在這里,我們去墨池說。”
他帶著小滿遠遠地跳了出去,第五真吐出一口煙,他踩著吐出的煙云緊隨其后跟了過去。大華回過頭對一臉緊張的東方念慈和姜彬禮揮了揮手大聲說道:“叔叔阿姨別擔心,我借用一下小滿,待會兒就親自給你們還回來,保證沒有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