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海外，被催眠的魔獸和妖獸源源不斷地向幾個人圍攏過來，古樹操控著整片森林的樹木，它們的氣根像利劍一般漫天揮舞。麒麟馱著東方滿，百里嵐和第五真一左一右護在旁邊，還有一些小的氣根連接在東方滿的頭上和脖子上，大家不敢砍斷，兩個人和兩只獸只好圍繞著古樹不斷躲閃纏斗。

小小的錦雞努力張開大大的翅膀替東方滿擋開飛來的氣根，祈求她快點醒過來。

越來越嚴重的震蕩讓山海學院的建筑紛紛開始坍塌，主樓的大鐘搖搖欲墜，宿舍已經塌了一半，就連堅固的地下室也在搖晃。老鼠們吱吱叫著爬進地下室，不少學生嚇得尖叫著胡亂躲，地下室內亂成一團，銀月先穩住學生們，又立即撐起屏障保護這里。

巫寨被東方烏衣背上召喚出來的一對大翅膀保護著，整個寨子都被黑色的氣體籠罩在內。雖然看不見天日，但是情況比起外面要好上很多，只有一些輕微的搖晃，并沒有發生坍塌。兩個小童躲在烏衣身旁，無助地看著寨子中那些受驚的家禽們雞飛狗跳。

有的母雞因為緊張把蛋生在了主人腦袋上，兩只貓崽慌亂之中鉆去了鴨子堆里，被攆得喵喵叫著到處亂跑。來趁機偷糧食的黃鼠狼一爪子踩到了蛇身上，蛇趕著逃走，從大黃狗的肚子下面鉆了過去，嚇得大黃一泡屎拉在了自己碗里……

嘭！

寨子附近的幾顆大樹被震倒，重重地砸在烏衣合攏起來的翅膀上，烏衣眼前一黑，被震得吐出一口血。

“長老！”

兩個小童驚訝得抓住烏衣的袍擺，烏衣緩了緩，努力對他們做出一個慈祥的笑：“沒關系，奶奶還撐得住，奶奶厲害著呢，護得住你們！”

“奶奶，嗚嗚……”

小童們擔心地哭了出來，烏衣抱著小家伙們的腦袋，無奈地嘆了口氣。

小小的海島被這棵即將蘇醒的古樹弄得幾乎要散架，遠遠看過去已經搖搖欲墜。

“這個難纏的家伙！”

百里嵐用力嘖了一聲。

“小心！”

第五真閃沖過去，抱著她躲開偷襲過來的氣根，又快速地跳向高處躲開攻過來的其余獸類。他看著下方的墨池，蹙著眉說道：“居然在我們都沒注意到的時候把根須蔓延生長得整座島都是，這小家伙還真是不可小覷?，F在只怕這棵樹一旦被毀，島就會立刻陷落進海里，麻煩了！”

百里嵐帶著希冀看向麒麟背上昏睡的東方滿：“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那個孩子能在里面說服他。”

第五真點了點頭：“嗯！這樣最好了，誰都不會傷亡。”

識海內，噬魂魘撫摸著樹上的兩只大繭，在給東方滿解釋她剛剛提的問題：“寨子里那晚起了大火之后，大姐姐和姐夫幫我取出身體里的蠱母就急著回寨子了。再見到他們時我被封印在樹里不知道過了多久，大姐姐和姐夫喚醒了我，告訴我距離那晚的大火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

“他們說當時在往寨子里趕的時候，姐姐和姐夫發現蠱母的狀態有些危險，姐姐也因為剛分娩完身體虛弱的厲害，姐夫就做主帶著姐姐回人間了。中間姐姐醒來之后聯系了銀月阿姐，阿姐告訴姐姐我被封印的事，大姐姐發現了問題，但是無奈當時的身體并不好。”

“等到一個月后大姐姐的身體徹底養好，蠱母也恢復得差不多了，她和姐夫就立刻趕了回來。因為母親當時仍然在昏睡，所以姐姐放下蠱母就來墨池找我了，并沒有去和族人見面。她問我為什么大家的記憶好像都被改了，我承認了自己在修習禁術，改了所有人的記憶，也告訴了姐姐真實的情況。”

噬魂魘停頓了一下，他的手摸向繭的上方，纏繞著的樹枝解開一些，露出了念慈的面容。噬魂魘看著念慈笑了，是發自內心的笑，笑得有些溫暖，像曬著陽光的破碎風箏。

“姐姐和姐夫當時一起抱住了墨心，也就是封印我靈魂的這顆古樹。姐姐哭著告訴我自從母親決定收養我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在拿我當真正的家人看待了。大姐姐說她沒辦法干涉銀月阿姐的想法，但在她的心里我一直都是最親愛的弟弟?！?

東方滿伸出手去，想要摸摸母親的臉，可是噬魂魘卻抬起手咔一聲合上了繭。他看著失落的東方滿，居然得意地抱住了自己：“大姐姐太好了，對所有人都很好，我很生氣。這么好的姐姐，當然應該只屬于我一個人，既然沒辦法得到銀月阿姐的承認，那我就把大姐姐據為己有，這不過分吧？”

“所以，你就拉了爸爸媽媽來這樹里面陪你，也不管他們死活？”

東方滿生氣地指著繭，沒想到噬魂魘卻放聲大笑了起來，“是啊，銀月阿姐當晚就來找我了，她沒恢復記憶，但卻知道姐姐來找我了。我說了，只要她肯叫我一聲弟弟，只要她肯叫那么一聲，我就把大姐姐和姐夫還給她，可是阿姐說什么都不肯，她還是不愿意承認我?！?

噬魂魘說著說著就哭起來，他抬起手，枯樹的樹藤在他的指揮下抱住了他。東方滿看在眼里，心里五味雜陳。

（他的狀態好差，簡直像瘋子。）

噬魂魘突然看向她，嚇得東方滿心里一驚。

（糟糕，忘記他能聽到我的心聲了，怎么辦？）

她慌張地想跑，卻被伸出來的枯藤纏住了腳踝。噬魂魘站起身，他傾身抵住女孩的額頭，冰涼的淚水一顆顆滴在她的臉頰上，化作一只只紅色的蝴蝶。

“那晚，我重新消除了銀月阿姐的記憶，拿走了她的手機。校長不久后就趕來了，她帶走了昏迷的阿姐，并且給墨池加上了封印，不允許任何人再隨便進來。對大姐姐，我想私自占有，畢竟她實在是太好了，我想讓她和姐夫一起留下來陪著我。但是對銀月阿姐，我只想求得她的正眼相看?！?

“我希望自己可以變成月光陪在她的身邊，這樣她是不是就會愿意把我留在身邊，承認我的存在呢？如果不能以家人的方式被她承認，那就以仇人的身份被她永遠記住，這也是一種幸福了，不是嗎？”

“我親愛的阿姐，不要我呢！”

他淚流滿面，像個孩子一樣無助地看著東方滿，赤紅的眼睛不斷流出清澈的淚。東方滿有些愕然，這個被當作大魔王的人眼底居然也有著最真摯的純粹。那雙眼睛看得她有些慌，半晌過后，她慢慢地伸出手抱住了噬魂魘。

（如果是媽媽的話，是不是也會這樣做呢？）

她這樣想著，柔柔地問出了聲：“你愛阿姨，對嗎？”

噬魂魘的身體顫了顫，東方滿順撫著他的背，就像貓媽媽在安慰小貓咪，她繼續說道：“你要是不愛她，就不會趁機困住媽媽將阿姨引來這里，也不會冒著被加一重封印的風險通知校長來帶走她，更不會縱容她擅自動蠱母的離譜要求。”

她輕輕推開噬魂魘，青年以為她要討厭自己了，變得有些慌亂，沒想到東方滿卻捧住了他的臉。姑娘認真地看著他，那雙眼睛里含著的神態像她阿姨，這讓噬魂魘莫名地感覺到了一絲安心。他抬起一只手，覆蓋住姑娘的掌，在心里默默地欺騙自己這或許是銀月阿姐的手。

“我不知道阿姨是怎么想的，她是個從來都不會輕易表露自己情緒的人。從你給我的看和講的這些記憶中，我也并沒有看到你有熱烈的追求過阿姨。或許你們的性格天生不適配，在一起也不一定會幸福，但她其實一直在你心里呢不是嗎？用這種方式來看，阿姨一直都在陪著你呀！”

“別糾結啦，我想，如果阿姨真的一直沒有對你有過溫柔的一面，你是不會對她產生這種癡念的?；蛟S哪個時候，在你沒有看見的地方，或者在你熟睡的時候，阿姨也曾經偷偷給你留下過她罕見的溫柔?！?

“她是個嚴厲的人，所以溫柔很少很少。也許，我只是說也許哈，她把為數不多的溫柔偏偏給了你很多，只是你沒看到罷了。如果你給我看的這些是真的，那阿姨總針對你，甚至撒謊詆毀你，或許……這些正是她是需要你的一種表現呢？”

“畢竟那晚的禍其實主要是她闖的，據我以學生的身份對阿姨的了解，她并不是個不負責任的人，而且面冷心熱。如果她真的不愛你，所有的禍都會以一己之力扛下來?；蛟S她并不是討厭你，反而知道你希望被承認，所以才會污蔑你，雖然方法確實讓我看得咋舌……”

“以我對她的了解，阿姨應該是想用這種方法來滿足你的愿望，讓你來和她一起承擔過錯。當然，我說的這些可能都是錯的，阿姨可能就只是單純的壞，怎么分辨在你自己了。不過你也知道的，阿姨這個人呀，不會撒嬌。”

東方滿松開噬魂魘，噬魂魘愣在原地，他嘴巴微張，似乎想說些什么，但半晌都只是愣在原地而已。

過了好久，他怔怔地問道：“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