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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來者不善

  • 帝闕之上
  • 周同宣
  • 6256字
  • 2022-01-31 00:19:28

宴罷之時,已是破曉。眾人大多都爛醉如泥。沒醉透的,唱著跳著,摟著抱著,打著酒嗝,瘋子般搖搖晃晃,晃回自己的居所。

玉帶橋下多了不少人的嘔吐物,整個萬盛園,似乎都被酒氣和醉意給充斥。他們睡時做夢,醒時做夢,大抵夢是做不完的。

顏氏熬不過這些年輕人,大概午時便回清音閣歇下了。仍不忘叫走皇帝,她說皇帝身子自幼不好,禁不得折騰。

這倒是實話。晏容卿的生母,是當上太后沒兩天就薨逝的孝寧太后,宮里說是突發急癥。在她還是先帝的慎妃的時候,因為受了貓的驚嚇,動了胎氣,晏容卿因得成了早產兒,自小便三災八病的,至今藥也常不離口。天熱必中暑,天寒必傷風。

正是這樣一個病秧子,偏偏能讓先帝爺一意孤行,在五個皇子中,立了非嫡非賢非長的自己來當大周的儲君。

顏氏坐在妝臺前,室內焚著檀香。兩個嬤嬤為顏氏梳頭,而晏容卿立在其身后,一言不發。

他有些厭惡檀香的氣味,許是恨屋及烏。

顏氏看著鏡中的自己,朱顏憔悴,滿頭華發,無奈自己在朝堂呼風喚雨,十幾年來不知斗倒了多少政敵,卻單單敗給了歲月。

何止是容顏呢?她的榮光,她的生命,都會在歲月中一點點消逝。再強勢的人,到最后,不過一把土。

“最是人間留不住。”顏氏喃喃說道,滿是惋惜。她瞥眼在鏡中看見皇帝,便問:“商量好了?誰出使啊?”

晏容卿一怔,這位老婦人的精明算準了一切,什么都瞞不住她。晏容卿說道:“步求寧毛遂自薦,兒子已經允了。”

顏氏料到是他,心里一活,說道:“步求寧性子忒烈了些。咱們是戰敗國,態度要恭謹些。哀家為你擇個人,禮部的裴佑祁,進士出身。最要緊的是會來事兒,在禮部也是張尚書的左膀右臂。你看如何?”

“那便讓他進鴻臚寺罷,出使北燕。”

“進了鴻臚寺,原來的差事還給不給呢?你休與哀家耍小聰明。”顏氏猛的一回頭,眼光中似有風馳雷電,晏容卿整個身子已顫抖起來。

裴佑祁是禮部侍郎,是禮部的二號人物,當年還主持過春闈。如今調任鴻臚寺,少說要當個少卿,看似是晉升了,可鴻臚寺主管外交,管不得內政的。裴佑祁是太后的人,晏容卿自然想將這位猛虎的爪牙給剔去。

太后言辭毫不客氣,晏容卿忙說:“那依太后,該作何安排?”

“他是代我大周的出使的,要不,擢他進內閣罷,叫個裴中堂,外國瞧著也重視。”

晏容卿有苦難言,只恨不得一腳踹死這老東西。只將大周是你家開的算了!一個內閣,六位閣臣,四個是你的親信!便我這龍椅也不坐了,讓與你得了!

顏氏知道晏容卿不滿,并不在乎,誰讓他沒本事斗倒自己呢?她見晏容卿不說話,一面摘下耳環,一面冷冷問道:“你不愿?”

“明日兒子就降旨,封裴佑祁為文淵閣大學士。”

“不是哀家擅權,時勢在這兒,咱們是去討饒的,談判桌上必須得有個會來事兒的,謙與恭之間,分寸得把握好。步驚云那人,哀家不知道么?第一個烈性子的!你允了他,就不怕日后談判時候出事兒?哀家是一片苦心吶,你登基九年,哀家并非不讓你參政,你自己不識得馭人之術,讓哀家如何放心?”

顏氏這番話,把晏容卿躁得恨不能找個地洞鉆進去。身邊宮女的眼神在他看來都是滿是嘲諷的。他紅著臉,張了半天嘴,終于吞吞吐吐地說出來句:“兒子謹記太后教誨……”

顏氏往內室走去,道了句:乏了。讓皇帝退下,不許沉迷酒色。

晏容卿眼中轉著淚,黯然退下。他回到萬神居,淚落不絕,怨久堆積,終于也化成了恨。他乘著醉意,臨幸了宮女來泄憤。太后越要他保養身子,他反越要糟踐,賭氣似的,一晚上做了三次。歡愉是真,卻也只是情欲勾動那一瞬,勁兒緩過去,他仍又空虛了。偌大的皇宮,他立于無人之巔,沒有一個愛他的人。他注定要當天煞孤星,孤獨地來,孤獨地死。

安衍丞離了眾人,與郡主趁著月色,在秋景中漫步。他們感情很好,你儂我儂已有兩三年的情分,只可憐郡主自前年小產便再不得生育。——安衍丞卻更拿出全身心的感情來愛她。二人深情至此,早成了汴京一段佳話。

“看,今兒是不是多虧了為夫的未雨綢繆,備下那份大禮,要不今兒這關還真難過哩。你還不夸夸我?”

他說著,一手抵在郡主腰間,漸漸地,已將郡主摟在懷中。他語氣很活潑,小孩子似地向愛人邀功。眸中已滿是愛意。

“還說呢。”郡主很溫和地笑道:“沒見過你這么會說話的。‘太后能高興,臣便是死了,也值了’我對太后都沒這樣深的感情哩!你倒真是她的好女婿!”

安衍丞捏了捏她的臉,柔聲笑道:“要不是她給了我這位好娘子,我只怕今生再也沒有意中人了。”

郡主再不說話,或者說不知怎樣回答。看著他似有說不完的情誼的雙眸,那樣好看的眼睛,會說情話的眼睛,她心頭一動,訕訕說道:“那你得將我放你心尖兒上。”

四下無人,安衍丞輕輕吻了下她的唇:“我此生唯你而已。”

類似的話安衍丞對她說的并不少,可每回都會讓她心疼。她知道丈夫的悲慘過往,知道丈夫拼了命的想重活一次,知道丈夫從地獄走來,早已凍涼了心,卻偏要在那顆涼透的心里留一處溫存給自己……每每及此,她想做的,只有好好愛她。白頭偕老最好,倘天不順意,也當隨赴黃泉,絕不獨活。

何其有幸,我此生能有一個你。

沒有不散的宴席,在萬盛園狂歡兩日后,宴會成員分成了兩隊。一隊由太后、皇帝及六宮嬪妃輕車簡裝,奔往江南。江南各府各縣,早在一月前就準備好了接駕,可見太后老人家的高瞻遠矚,早有逃跑的準備了。另一隊便是齊慎行,安衍丞及所有官員,回京去迄。

后者的心情無疑是沉重的。前者尚有山明水秀,而后者面對的卻是崇山峻嶺,虎豹橫行。

回京當日,內閣六人,在文淵閣開了一日的會。齊慎行兩邊坐的是安衍丞和甘修意。三巨頭心事重重,尤其是齊慎行,自打回京眉頭就沒有舒展過。

會意主要有三個內容:一、善后,撫慰傷亡軍隊家屬;二、談判求和,由鴻臚寺聯絡北燕;三、清點國庫,準備賠款。

月掛高空,已是五更天。

戶部送上來的國庫存款明細讓六位閣臣傻了眼,頓時困意全無。國庫少說虧空了二百萬!就說說地方欠了國家二百萬銀兩未還。戶部尚書將一堆欠單給齊慎行,竟都是在金陵、揚州一帶。

齊慎行猛的一拍桌子,花白的胡須抖了幾抖。他憤憤地敲著桌上的欠單:“修行宮,又是給她老人家修行宮!”

安衍丞知道齊慎行罵的是太后,雖不聲張,心里也埋怨太后太過奢侈,但又顧慮起一事,便說:“這是為著皇家欠的款,只怕不太好要。”

說完,他環視四周,窺視諸人的神情。

步驚云冷哼一聲,說:“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安中堂怎么顧慮這樣多!依我看,那二百萬十有八九是被貪了,派欽差南下,整肅整肅吏治!我就不信了,鐵腕之下,還有作祟的么!”他越說越氣,聲調也越說越高。

眾人不言。步驚云仍是憤憤的。齊慎行也安慰他消氣,其實自己也氣不過老太后的胡作非為,他說:“如今欠款之事,可先放放,畢竟陛下和太后還在江南呢,不能讓他們煩心不是?”

老先生在這里耍了個心眼兒,他知道金陵是因為太后欠的款,倘今雷厲風行追查虧空,太后怕是礙于自己的面子,難保太后不會阻攔——她做得出來!何不等到戰敗之事告知天下,群情激奮,那些貪官污吏們也就成了百姓矛頭方向,那時太后礙于民心,也無法阻攔了,豈不可以全心全意整頓吏治了?

齊慎行素來與顏氏不和:你不是跑嗎?你跑多遠,我也不讓你清凈!

安衍丞極敏銳的政治嗅覺,很快就猜透了齊慎行的真實意圖。他雖是后黨的人,但于國家而言,齊慎行的想法實在不錯,他便打消了反對的念頭,接著齊慎行的話繼續說:“這次戰敗,也算是給咱敲響了警鐘,咱們器不如人,制不如人。如今,改制才是國家第一要緊事。”

“改制?”李順英有些不屑地問道:“你倒說說,如何改?”

安衍丞對李順英的不屑回贈給了一個極具有殺氣的目光,李順英心虛,不敢直視,只裝作看向別處。

安衍丞略帶惱怒地盯著李順英,提高了嗓門,說道:“首先一事,文官不要再掛帥了。”

“笑話!”李順英站起來,一手盤核桃,一手叉腰,滿臉驕矜,簡直就是個街溜子,讓人忍不住揍他一頓。他看著這位年輕人,嘲諷語氣說道:“北燕主帥司馬忱,還是丞相哩!你怎么說?”

“司馬忱祖上任大將,他也自幼習武。我問一句李中堂,魏東川是您同鄉,當年也是您發首聯名上表薦他為帥,他是舞得了刀還是耍得了劍?”

安衍丞端坐,語氣平和,但每一字都很有分量,沉靜如水的好看的臉,看不出一點兒表情,就這樣平靜地凝視著李順英。李順英反倒沒氣勢了,也不再叉腰,盤核桃,悄沒聲兒地坐下了。

場面劍拔弩張,齊慎行雖很樂意看到后黨出現內斗,但他并沒有閑心維持場面,當和事佬。

時辰已晚,他站起身,合上記事的本子,頗為輕快的語氣,對眾人說:“時辰不早啦,諸公明日宣政殿再談罷。”他又對安衍丞說:“安中堂說的新政,明天可以議一議。罷了、罷了,明辰見罷,諸公!”

氣氛緩和了許多,諸人告了別,便相繼離開了文淵閣。大梁宮最后一點光亮,也熄滅了。從此,它便陷入漫漫長夜中去了。

安衍丞出了宮方敢乘馬,月色照得地上的碎玉亮瑩瑩的。市坊已無人煙,只有白雪漫野,凈透了人心。

不知怎的,似是周圍凄清罷,他突然想起那位清冷的顧秉蘭來了。之前的疑問又盈于心中,他突然想起初見他時并非千鳥亭其孤身一人,而是與齊慎行在一起。他莫不是與齊閣老有牽連么?似這番,猖狂些倒也勉強說得過去了。

“顧秉蘭……”

他不禁出聲念叨起來,其容貌,其言行,都是讓人一眼忘不掉的。顧秉蘭天生帶著一股戾氣,這在被禮儀教條禁錮的汴京,是極罕見了。大概是物以稀為貴罷,他與顧秉蘭這樣的“邪人”只一面之緣,便深深印在腦海里,揮之不去了。

蘭者,君子也。顧秉蘭,以后打交道的日子有的是,但愿你真的是一個君子。

安衍丞回府,吃了點宵夜,便又在書房忙起來了。他鋪好稿紙,提筆寫下:新政明細。便又思索起來,他深知這個災難深重的國家,是弊政久積的結果。要改的太多了,不但多,而且難。變法非一旦一夕之事,并且既要有效,又要符合那位太后的利益。想到這里,他眉頭又緊皺起來——難吶!

郡主進來,將一盞安神湯放到桌上,又拿出一封信,給安衍丞,說:“顧御史送進來的,說是日后對你有用。此人我從未見過,你與他有交情么?”

安衍丞心里一顫,忙接過信來,匆匆拆開。信中字跡十分工整,人皆言字如其人,顧秉蘭竟可以隱藏鋒芒,寫出這樣溫潤的字跡來。越發看不透他了。

信中寫道:裴中堂貪污納垢,走私云山營軍火。兵部員外郎裴之由是其表兄。

安衍丞不大敢相信,揉了揉眼,又看了一遍,問郡主:“顧秉蘭送的?”

郡主點點頭。

安衍丞徹底糊涂了,這位御史到底是何許人?他們從未有過交集,可他卻一再對自己主動,似有示好之意,難道這封信也是示好么?他從不相信有熱忱的人,顧秉蘭一定有別的目的的。

裴佑祁是太后的人,并且馬上要去談判。如今竟也干了走私的事兒!于國而言,此人決留不得。他相信顧秉蘭不會蠢到誣陷,裴佑祁手里一定不干凈。

這封信,是成為一把利劍,還是一把爐灰,全在自己。

顧秉蘭似是料準了安衍丞是深明大義的人。他確實猶豫了。他想辦了裴佑祁,但又怕無法向太后交代。他忽又想起顧秉蘭或許是齊慎行的學生,那便可能會是帝黨的人。

那顧秉蘭是什么意思?誘使自己辦了裴佑祁而得罪于太后么?他這是下了步遠棋哩!原來他自始至終,矛頭對準的從來都是自己!

安衍丞才不傻,太后不能得罪,裴佑祁也要辦!至少不能讓他出使北燕了。他連走私都敢干,還有什么國家利益會放在心上?

對。另擇使者才是現下要緊事,他知道內閣的李、甘二人,雖是后黨,卻只是酒囊飯袋。真正的國家大事,他還是要找齊慎行商議。

明日大周戰敗的消息就會公布于世。時不我待,他立刻備車,星野馳往齊府。

此時已三更天。

齊慎行也沒睡,他正在準備上朝時要公布的決議,如派裴佑祁出使北燕,還有其他還需商議的問題,如新政。

他已密密麻麻寫了十幾頁紙。他六十五歲了,高強度工作一日,他有些力不從心,甚至已有些頭暈目眩。他總是寫著寫著便伏在桌上睡著了。

一切都是猝不及防,事到臨頭,他只有硬撐著。

安衍丞顧不得禮數,大門開后,便一溜煙跑進齊慎行書房。

齊慎行嚇了一跳。

安衍丞將那封信放在桌上,這才緩了口氣,說:“閣老快看,出大事了!”

齊慎行忙放下手頭工作,讓安衍丞坐了,拆信來看。他也是大吃一驚,嘴角都已有些顫抖,有些不敢相信地指著信問安衍丞:“安中堂,這封信是誰給你的?”

你真不知道還是裝的?安衍丞心內懷疑。正好借此機會試探他與顧秉蘭的關系,便說:“是御史臺姓顧的御史,表字泊然的。”

“誰?”齊慎行又一驚,竟差點吐出血來。看來他是真的不知道顧秉蘭此舉,反而比自己還吃驚。

“您不認識他?”

齊慎行嘆口氣,說:“不滿中堂,泊然乃老夫近日新收的學生。”

果然不錯!安衍丞心想,如此他要害我倒也說得過去了。只是既然是你徒弟挖的坑,便請你這師傅埋上罷!

“既是閣老高徒,善之不若將此信留在內閣……”

未及說完,齊慎行便打斷他笑道:“我的學生,看來很仰望安中堂大名哩!想來是知道安中堂是深明大義的人的!泊然年輕,處事莽撞些,中堂勿要見怪,也莫弗了泊然一番好心情啊。”說完,輕笑幾聲,不懷好意。

安衍丞一怔,老頭子在這時耍滑頭哩!他也知道自己學生的一石二鳥很高明啊,也知道這是個燙手山芋啊!

他略顯尷尬地笑了笑,決定與齊慎行魚死網破,說:“閣老的意思,此事該如何處置?”

“你自己看著辦罷!”

齊慎行不吃安衍丞那一套:小子,你才吃了幾年飯,就想拉老子上賊船!

齊慎行道行太高,安衍丞在他面前簡直毫無還手之力。燙手山芋不但沒扔出去,還惹了一身騷。他已不想在這里待下去了,黯然離府而去,

齊慎行在桌前,嘆了口氣——竟將燭火給吹滅了。

回府時,郡主已睡下,他悄悄爬上床去,卻怎樣也睡不著。

他心里堵了塊石頭,他被別人和自己逼到了進退兩難的困境!倘使他真是一個沒良心的,顧秉蘭這封信,他完全可以置之不理,甚至可以以誣陷罪反咬帝黨一口。

顧秉蘭高明就高明在他料定了安衍丞不會棄國家大事于不顧。顧秉蘭這招乍一看并不怎么高明,關鍵的是顧秉蘭的攻心之術。

他攻的就是安衍丞的良心。

安衍丞對顧秉蘭已漸漸害怕起來了。這樣一位遠方來客,初來乍到便放了平地一聲驚雷!

是為了國家除掉奸臣?還是為了自己奉承太后?良心的譴責,現實的折磨,哪一個更可怕?是為了這個災難深重的國家盡一份心力?還是為了前途光明的人生息事寧人?是進?是退?

他掙扎著,漸漸面目猙獰,已不像個人了。他睡不著,披了件單衣,便往書房去了。

安衍丞的書房在府中東南,他為書房取名為“仁義齋”,正因孔子孟子兩位圣人所說的“仁”“義”。

他因儒學入仕,自然將孔孟之言作為畢生箴言。他看向那張自己濃墨親書的“仁義齋”的大匾,心腸未免又觸動了。

他是有信仰的年輕人,平天下是他畢生的志向。他世故而不世俗,市儈而不勢利,圓滑而不見風使舵。

他有他自己的良心,自己的志向,自己的處事原則。而使他立身做人的,孔孟成為了他人生的導師,家國情懷的種子已種在他的心里,即今已成了參天大樹。

而他也是凡人,也有自己的欲望。他也貪權、貪財,他也怕死。他不是史書中毫無缺點的英雄。

掙扎;寂靜的夜,沒底的海……

好歹挨到曉星推著夜幕漸漸褪去,他早也下定決心,然后進宮去了。皇帝太后不在,他與另外兩位全國總署大臣奉懿旨主持朝堂,讓這座腐朽不堪的帝國機器勉強地運轉下去。

馬車在晨霧中走來,一輛接一輛停在午門之外。五品以上的官員不下百余人,其實大多都是冗官。

他們堆在朱紅鎏金大門之前,天光普照下的光明因為他們的遮掩成了黑壓壓的一片。他們睡眼惺忪,也來不及什么噓寒問暖,更多的是不敢。因為多說一句,錯說一句,都會為穿插在人群中的御史記錄下來,指不定什么時候就參自己一本。

涼寂的宮墻下站著一群麻木的人,毫無生氣,木偶似的。他們尚不知前方的驚天消息,更不知不久的將來這里將會成為血泊。

少時宮里傳來響徹云霄的三鞭聲響,倒讓這些官員好生提了神。宮門大開,于是他們邊拖著沉重的腳步,烏泱泱黑壓壓一片地,走進那座紅的活人的棺材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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