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城外河邊。一葉小舟已準備好許久。

富安戴著斗笠，手已包扎過。

不多時高俊帶著楊志和呼延灼來了。

“拜見衙內。”

富安還是感覺手疼，因為指頭是真的沒了。

高俊拍拍他的肩膀，又遞了三個金元寶在他的手里。

“不敢。”富安急忙推脫，“小人犯了錯，如何還敢收衙內的錢。再說此行是做乞丐，身上不宜帶錢。”

高俊道：“拿著吧，到地藏起來，以備不時之需，很多時候沒錢是不行的。”

“家人不必擔心，我會照顧好。”

“砍你手指不是演戲過度，是認真的，因為你真的賣鎮紙時坑了我的錢，我想讓你知道：做事一定有代價。”

聽到這里，富安又惶恐的跪在地上。

高俊拉他起來：“但是將計就計，憑著你的機智，憑著你我以往的情感，處理好江南之行，將來又回我身邊，我會想辦法給你個出身。”

富安低聲道：“富安只是戴罪立功，能回衙內身邊就行，如何敢要出身。”

高俊道：“少來這套，你不是戴罪立功，是進丐幫臥底。所謂罪孽，你認罪且掉了指頭那一刻，就已經贖罪了。不想要出身的人不是好人，至少不積極不上進。”

“男兒大丈夫錯都敢犯，那立功了也要敢要好處。我有這資源，而你想要這資源，這才能讓我對你更放心懂嗎。如果你連體制內都不想進，相反讓我感覺駕馭不住你啊。”

富安一想，還真是耶。

高俊又道：“這年景丐幫形勢復雜。其中有真正吃不上飯的苦人，也有無惡不作的黑幕。譬如少爺我就從其他渠道獲知過很多，諸如從北方拐賣小孩去富庶的江南之地弄殘后，控制著在街上乞討。”

“又或者綁架富家子弟，找人牽線透露‘丐幫消息靈通’，讓富家出錢又把小孩還回去。”

“諸如這些惡行，不是說其他幫派沒有。只是其他幫派在明處，有產業，有根，于是相對好控制，但丐幫在這問題上最復雜，內里情況最黑暗。”

聽到這里，富安道：“卑職……明白衙內的意思了。”

高俊搖頭道：“不，你不全部明白，因為收集這些消息只是其一。”

“其二，曾最為富庶之地的江南，因往前蔡京和趙挺之的一些錯誤政策，諸如大十錢。導致搜括過度，百姓苦難度高于其他地方，于是丐幫勢力得到了空前擴張。”

“其三，即使大十錢政策已停，但事關民生江山，糾錯糾偏可沒那么快，禍根已種下，民眾凝聚力已然散失。這種情況下丐幫的存在，將會以危害更大的姿態出現。我認為將來要出事。”

“于是你需要關注丐幫的實際情況，尤其關注摩尼教方臘和丐幫間的互動和聯絡。”

聽到這里，富安抱拳道：“衙內放心，富安會見機行事。又請教衙內，富安以什么身世加入丐幫為好？”

高俊遲疑著道：“人們喜歡聽故事，尤其的傳奇故事。對傳說人物他們有天然的憧憬。乞丐也不例外。”

“你的人設是：北方傳奇游俠，因年少輕狂時做錯了一件事，自斬手指贖罪，并立下誓言苦行十年。”

“相信我，人們喜歡這樣的‘傳奇人物’。能認死理、為講信用而處罰自己斷指并苦行的狠人，很多人會崇拜你的，加上你本身強健的體魄和機智，起步不會低，進入丐幫核心層不難。”

“至于鋪墊已經開始，我已在東京觀察那些江南來游學的好事份子，會有意無意以植入信息方式，讓他們知道有這么一‘九指神丐’的存在。”

“然后有一年時間，你的故事會慢慢發酵。然后他們發現，咦，一年以來，多次見過又特立獨行的你，原來就是傳說中的那人，這樣的話，我覺得一年左右時間，他們就會主動請你進核心圈才對，否則的話丐幫就不足為患了，因為說明毫無組織度。”

“……”

到這里楊志呼延灼面面相視，這也太那啥了吧。

富安則不在耽擱，上船起航后，又對岸邊抱拳道：“衙內放心，富安肝腦涂地……”

高俊打斷：“無需肝腦涂地，盡力而為就行。若事不可為不要強撐，可找神衛軍蘇州駐泊司求救。駐防江南的禁軍雖歸江南帥司節制，但最終還是侍衛馬軍司管轄軍政，也就是說我老爹可以在半年后安排和你最熟悉的陸謙去帶兵，關鍵時刻他配合你的，畢竟你們這么默契的做了那么多壞事了對吧。”

……

次天老規矩。

首先要自律，領著小姑娘步行健身。。

另外要早讀，讀書才能明事理。派高小果念有字天書半小時乃是慣例。

“康國哈哈鄂溫克個點數防空火箭愛何辜……”

每天就聽這些東西，才知道小姑娘識得這么多的字啊。

“衙內，這句怎么解呢？”高小果每次都無比好奇。

高俊攤手：“你問我我問誰呢。”

“衙內，你要不要這么好，真的念十個字就給小果一文錢嗎？”高小果道。

“真的啊。”

“算了，小果也不想要衙內的錢，畢竟衙內都靠小果掙錢養著呢。”

小姑娘甩甩頭，又抬起書本念了一段。

“都念的什么，你自己聽聽屬于人話嗎？難怪你都不敢收錢，過來。”

高俊還是聽不懂，便又拿筆在小姑娘鼻子兩邊畫胡子，變成了小花貓。

小姑娘無比郁悶，但無奈少爺總是這么顛三倒四的……

午飯后繼續練字。

小姑娘一跳一跳的拍手叫好：“厲害了，衙內的字寫得比老相公還好些了。”

“真的？”

高俊自己倒沒關注過這問題，那曉得不停的“練武”，忽然有天就是高手了？

如果真比高俅的好，那就真的依靠書法都能在這時代混飯吃了。

“的確差不多了，不算大成，但已經有老相公的好看了，少許地方還不夠圓潤，但正因為此，潛力比老相公大，老相公則已經到了天花板。”

鐵腿老陳進來的時候看了一下，留下了如此評價。

“那就還得練。”

高小衙內一邊又寫著怒發沖冠，一邊問鐵腿老陳：“有事嗎？”

老陳放下一只假腿道：“老仆乃是給衙內送腿過來，是湯隆那賭鬼新制造好的。”

“為啥是你送來？”

“因為……老仆要挑選一下哪個好，所謂近水樓臺。”

老陳說著，眼見小高又提起神風腿要踢人，就逃之夭夭了。

這府里，暫時來說老陳和高俅是唯一不會說衙內饒命的人。不過不急，遲早有天他們也會撐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