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毒丹，自然是自己做的。

慕昕恬靜有禮答道：“曾有緣拜了一位醫者為師，師父視我如親孫女般，將醫術傾囊相授。”

“給世子服用的解毒丹，便是師父教我的。”

神醫神色微動，“那位醫者，可姓李？”

慕昕微微詫異，“神醫可是認識我師父？”

早些年間，神醫游歷天下，結識一人，生死之交，且奉為知己。

沒想到，能這么巧碰到他的徒弟。

有了這層關系，神醫語氣柔和了不少，“李兄近來可好？”

慕昕的眼中蒙了一層霧水，“路遇山匪，對方人多勢眾，月靈只救出我一人，爺爺他…去世了。”

這位李爺爺自然是存在的，和神醫道別往南方游歷后確實收了個徒弟，目前兩人皆已身故，慕昕便把這身份拿來用了。

原主不會醫術，可她會啊。

就算神醫要核實身份，也要大費周章，來去數月。

更何況，解毒丹就是最好的證明。

神醫不免唏噓：“我與李兄道別時，解毒丹還差些藥性，那時我二人約定看誰能先一步完善此九全解毒丹，以酒為賭約。”

“我欠李兄一壇千年醉。”

千年醉千金難求。

神醫神色不明：“你可知此丹為何叫九全解毒丹？”

這便是在試探自己了。

慕昕神色傷感：“爺爺曾說，世事難以萬全，缺憾亦有益處。”

“解毒丹雖能解世間絕大多數毒，但終究不能十全十美。”

“但也正因如此，才能砥礪自身精益求精，鉆研醫術不可懈怠。”

“故以九全之名時時自省。”

慕昕所言，和李兄當時和自己探討醫道時所說的話分毫不差，神醫的疑慮就此打消。

碩南世子當街求娶京城第一名妓，被宣揚地人盡皆知，光是看慕昕這容顏，和被防備著沒能第一時間給世子醫治，神醫便對慕昕的身份有了猜測。

他皺了一下眉，“你既有一身醫術，為何…入了青樓。”

大曦民風開放，女子若有本事，也不會因拋頭露面而被人看不起。

問到此處，慕昕再也維持不住淡定，眼圈泛紅，卻硬生生忍著沒掉下一滴眼淚，“一個在市井為普通百姓看病的女大夫，無法報滅門之仇。”

神醫神色一凜，“這么說，你是故意設計靠近世子的？”

“……”慕昕握拳，并未否認“是。”

她的眼神中帶著堅毅，“有了權勢，于我如登山之難的事情，便會變得輕松。”

“若世子問起，我也不會隱瞞。”

神醫沉默半晌，突然問道：“你的封脈之法，也是李兄教的？”

慕昕搖搖頭，“師父雖教我針法，卻鼓勵我創新。這個針法，是我隨師父行醫途中，自行摸索出來的。”

神醫眼中的興趣溢滿，卻不再言語。

慕昕知道，這一關，過了。

這位神醫雖然是皇室中人，平生卻只有兩個愛好，一為醫，二為酒。

他不理世俗朝政之事多年，只要不是叛亂謀逆，自然懶得多管閑事。

慕昕故意讓神醫看到的封脈之法，便是勾起神醫對她的興趣的開始。

但慕昕透露出來的滅門之仇，誰能想到，就是要謀反呢？

*

月靈趕到神醫府上的時候，已經夜深。

“姑娘，屬下被人跟蹤了。”

月靈臉色凝重：“不是碩南王府的人。”

等月靈把細節一一講來，慕昕思索：“這么說，對方不僅對你沒有惡意，還幫了你一把？”

“是。”但月靈并沒有因此放松，姑娘要做的可是大事，“屬下無能，沒有探清對方的身份。”

憑空也想不出來對方的身份，慕昕便決定先把這事擱下，“無妨，兵來將擋。”

碩南世子遇刺的事情自然瞞不下。

作為大曦唯一的異姓王，皇帝的拜把子義兄，更有揭發平定鎮遠將軍謀逆之罪的功勞，自是備受皇帝寵信，碩南王府但有風吹草動，京城勢力無一不關注萬分。

更別說，林項辰作為碩南王的獨子，未及弱冠便授封世子，著世襲罔替。

如今世子昏迷不醒，皇帝出動親衛都未能找出刺客，而能決定世子生死的神醫府，便成了眾人關注的焦點。

所以七日后，神醫一出動，皇帝第一時間便得了消息。

“你是說，王叔沒去碩南王府，直奔皇宮而來？”

“是。”親衛統領張遠應道：“不過當日神醫帶走的那位姑娘，卻去了碩南王府。”

慕昕到大門口的第一時間，便看到了站在門口等她的何嬤嬤。

何嬤嬤語氣緊張，“慕姑娘……”

慕昕頷首，“解藥已經配置出來，勞煩嬤嬤帶路。”

何嬤嬤的眼睛蹭地一下就亮了，打發青曲去報信，領著慕昕去了松柏院。

這日，世子蘇醒，慕昕過繼于神醫名下，皇帝下旨封其為靜雅郡主。

最不開心的，當屬林希研了。

“母妃，那個慕昕也不知道怎么又把人迷惑住了，這下好了，有了郡主身份，她更得扒著大哥不放了，您真的想讓這種青樓出來的狐媚子當您的兒媳婦嗎？”

神醫雖然有一層身份在這，但到底沒有實權，慕昕這個郡主身份，也就是個名號，和林希研的“明陽郡主”比起來差遠了。

陸氏嘆了一口氣，“研兒，我一直教你對事不能只看一層，你真的以為，神醫替慕昕求的，是這個郡主身份？”

林希研蹙眉，“那……”

陸氏：“神醫一生癡迷醫術，為此放棄成家立業，封王拜爵，但他救過先皇的命，救過長公主的命，甚至救過當今圣上的命。”

“這一身醫術，又何嘗不是皇室的護身符？”

“這些年，皇室貴族送了不少子弟去神醫府拜師學藝，可最后都被打發了回來。”

“不是神醫不想收徒，而是一直沒有找到滿意的親傳弟子。”

“神醫老了，他要的哪里是個孫女，要的是能夠傳承他一身醫術的繼承人啊。”

林希研不忿，“就憑慕昕？”

“就憑慕昕。”陸氏嚴肅起來，“不管你哥與慕姑娘最后如何，研兒，你還是不要再和慕姑娘針鋒相對得好。”

林希研知道，話說到這里，母妃便不會再站在自己這邊。

可是她就是惡心，慕昕這種低賤的人，憑什么和她平起平坐，甚至往后還要壓她一頭？

等著瞧，她必不會讓慕昕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