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蕾的出現，無疑刷新了旅游團成員的審美上限。

導游郭集的心思被勾了去，活躍氣氛的小游戲總是故意點到樂蕾。

周哥給朱玉準備的小零食，大半叛逃到了樂蕾的嘴里，他還美名其曰幫著跟班導拉近關系。

周哥公司的人，沒空揶揄他蒙騙大學生，一個個腆著臉拜托他去搞樂蕾的聯系方式，或者瘋狂拆他的臺來顯擺自己年輕英俊多金。

女同學們看著樂蕾在一群腦袋里全是不堪念頭的男人堆里游刃有余，崇拜之情肉眼可見。

202宿舍的牲口們則擺出一副守護自家最好白菜的樣子，三不五時地以聊畢業規劃，就業前景或者學校八卦的借口，把圍著樂蕾打轉的陌生人驅趕開。

而當事人樂蕾就像把自己綁在了常月賞身上似的，跟她寸步不離，天文地理經史子集古今笑話中外逸聞變著花樣說，全然不管常月賞一路上只斷斷續續地哼哼出不到一百個字。

這種狀況一直持續到現在。

把人群聚攏在一起后，導游郭集偷偷點了一下人數，確定沒人走丟后，他揮了揮小藍旗。

“呃——再次問候陽光沙灘旅游團的各位！我是你們的導游郭集，叫我小郭或者小集都可以，但不要把最后一個字疊起來叫，哈哈哈。”

“接下來我們將離開機場，乘坐大巴車，沿著美麗的崖州灣，一路前往我們這趟快樂旅程的臨時老家崖州市。兩位臨時小隊長，樂老師和周哥，請看一下你們的小隊成員都到齊了嗎？”

周哥瞟了一眼自己公司的六個人：“都到了。”

接下來輪到樂蕾說話。

所有人都閉住了嘴巴，把偷偷摸摸的目光套上遮羞布，以“我在聽她說話”的名義，光明正大地盯著樂蕾看。

郭集當然知道人都到齊了，他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少看女神一眼，損失一輩子。

滿臉兇相的頭頭從人群中擠出來，啞著嗓子擠出一句：“都齊了，走著？”

郭集臉一黑，悻悻地裝模作樣回頭看了一眼他的小隊，那對小情侶和攝影師小哥就在他身后。

“我的小隊也到齊啦，我們現在就出發。”

隊伍拉開，陳釀趁機擠到常月賞身邊，還沒開口，樂蕾捂嘴揶揄道：“誒呦，嫌我借你女朋友聊了一路？這是來搶人了？”

陳釀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知道還不放人？”

樂蕾輕拍常月賞：“好啦，聽我這個老阿姨嘴碎了一路也煩了吧？不纏著你了，跟九九玩去吧。”

常月賞按住漁夫帽，嘴巴囁嚅著：“沒，沒——有，咕嚕——”

這里人，特別是陌生人實在太多了，常月賞說話的速度比平時還要慢百分之五十。

樂蕾輕撫著常月賞的手臂：“慢慢說，不著急，不著急。”

“沒有，煩。”

“誒呀，真是太可愛了，像剛出生的小貓咪一樣——九九，你要是敢對不起小月賞的話，我召雷劈你哦？”

陳釀無奈：“你說什么就是什么吧，女神大人。”

“誒呀，會拍馬屁了。”樂蕾輕笑著環視四周，看似隨意地說了一句：“果然是五一黃金周啊，外國人真多。”

陳釀眉頭一顫，哪怕再厭煩，他也必須打氣十二萬分精神警惕樂蕾做的每一件事，說的每一句話。

外國人？

他掃了兩眼周圍來來往往的旅客。

來自世界各個國家和地區的人們摩肩接踵，多樣化得仿佛聯合國總部的食堂。

然而在這些或者戴著棒球帽，或者用墨鏡捂著半張臉，或者舉著自拍桿轉來轉去的游客中，總有那么幾個打扮得十分另類的人。

一個穿著阿拉伯風格長袍，包著腦袋的大胡子，用比其他游客慢半拍的步幅，慢慢向前挪著，仿佛機場航站樓就是一處值得渡步欣賞的美景。

嘴唇上穿著鉆石唇環的黑人少女，只穿著一件深藍色的運動內衣以及運動短褲，腳上是厚底的運動涼鞋，懷胎六月的大肚子，讓所有打算抨擊她穿著不雅的人閉上嘴巴。然而她挺著大肚子依舊能健步如飛，仿佛肚子里裝的不是孩子，而是吃飽了撐的。

戴著圓眼鏡兒的老頭，把自己打扮成民國老師的模樣，穿著中山裝，拄著一根黑黢黢的龍頭杖，龍嘴巴里咬著的，是一個足有鴿蛋大的鉆石。

大肚子黑人少女從阿拉伯大胡子身邊經過，大胡子高興地張開雙臂，黑人少女便停下腳步轉到他面前，獻寶似的把肚子挺給阿拉伯大胡子。

大胡子笑瞇瞇地摸了摸黑人少女的肚皮，黑人少女嘿嘿一樂，沖著民國老頭招招手，民國老頭頓了一下龍頭杖，花白胡子一陣抖動，好像并不樂意摻和進那兩個人的事情里。

如此怪異的組合在航站樓里并不少見。

有明顯蒙古特征的男人，跟金發碧眼大屁股的美國女郎調笑；一身和服的少婦與臉上涂著藍色小花裝飾的印第安少女拌嘴；三人嘻哈組合圍著一個站著筆直，腳后跟靠緊，腳尖外張幾乎呈一字形的金發少女吵吵嚷嚷。

這都是哪兒冒出來的妖魔鬼怪？

緊接著，陳釀留意到，這些打扮奇特舉止怪異的人，總是在不經意間將目光轉向他們這個旅游團。

順著這些目光看回來，陳釀看到了一頂卡其色的漁夫帽。

陳釀一把拉住常月賞的胳膊，將她緊緊地摟在懷里。

“哇哦。”

在一旁看戲的樂蕾發出小小的驚嘆。

常月賞有些羞澀地瞇起眼睛：“九？”

“沒事，只是我們以后的同事發現你了，他們對你很感興趣。”

“那——”

“還沒到正式打招呼的時候，不要著急。不過——”

陳釀右手摟著常月賞，左臂抬起手腕向上一翻，像摟著舞伴步入舞池的拉丁舞舞者，向所有觀眾致意。

在這一瞬間，他是整個機場航站樓中所有隱秘力量矚目的焦點。

但在下一秒，這些人或是啐一口，或是撇過眼睛，要么彎彎嘴角滿臉的嘲弄，無一例外地用實際行動表達自己的態度。

你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