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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紈绔親王

  • 惜馀春
  • 明恕
  • 5602字
  • 2023-10-12 22:25:38

經濟回到軍營,將在梁王府的見聞原原本本告訴了夏本。

夏本點點頭,待處理完手中的軍務,便命家僮為自己換上從前的衣物,打扮成普通貴胄子弟的模樣,讓經濟裝扮成小廝的模樣隨從,乘一輛半舊的馬車往升平坊去了。

三曲和方寸居都位于升平坊,而升平坊是京都外郭城坊里之一,位于皇城外東南,東鄰東市,乃是京都北部的中心地區。坊內設有同州、華州、河中等十三個州的駐京進奏院。坊中亦多達官顯貴住宅。

升平坊的四面各開有一坊門,夏本一行人的車馬由北坊門進入,經過坊內的十字大街,東回便“三曲”。“三曲”由“南曲”、“中曲”、“北曲”組成,為妓女聚居之處。京都名妓均居于此,故時人稱此處為“風流藪澤”之地,此坊正是取“歌舞升平”之意。

這“三曲”與升平坊內其余區域隔開,砌筑著高高的院墻。院墻刷的是黑漆,立在大門前,只覺如一座黑鐵城堡一般,不知禁錮了多少年輕女子的魂靈。

這座“鐵堡”只有一座大門以供出入,車馬在大門前停下,夏本扶著經濟下了馬車。原來,這是三曲的規矩,除了接送大夫和病人,任何人在三曲都只能步行。經濟跟在父親的身后,終于步入三曲。

映入眼簾的是一座座規劃整齊的院落,每座院落的門口都樹有木牌,寫著“某某家”。院落的門前掛著繡有繁復花紋的帷幕,隱約傳出絲竹之聲。屋檐下懸掛著各式的花燈,未近黃昏,而天空昏暗,霓虹般的色彩熠熠生輝,照亮了整個街區。

雖然還未到營業時分,街道上卻是行人如織,來往的客人穿著華麗、裝束豪華。夏本父子穿梭其間,竟然毫不顯眼。

經濟只覺此處的氣氛熱烈而繁華,宛如一座夢幻的宮殿。經濟雖早有聞名,卻不知里頭竟是這樣一番景象,也不覺為之嘆服。

經濟一雙眼怎么看都看不夠,只是行尸走肉般地跟著,都不知道是如何走到那“舒七家”的。只覺恍恍惚惚中來到一處所在,這所在甚是清雅,與前個不同,然經濟卻不愛這種,嫌它太過寡淡。

經濟有些驚訝的是,這“舒七家”竟然大門緊閉,只有門口兩只石獅子矗立在寒風中。夏本輕輕叩門,只聽“吱呀”一聲,開門的竟然是個青年男子。經濟瞧這名男子也就二十幾歲,身形魁梧,看其裝扮倒像是門丁。

夏本遞上虞薈給的對牌,那青年男子點了點頭,請兩人進去。

“請問這位郎君是否也要一同前往?”青年男子將大門一鎖,問道。

夏本反問:“請問雅間內來了幾位客人?”

“只有梁王殿下在。”

夏本對那青年男子道:“你且著人招待二郎。”

青年男子笑道:“夏公盡管放心,敝店美酒、投壺、博彩一應俱全,定不會叫郎君索然無味的。”

說著又叫來一個六七歲的小丫鬟,引著夏本去往雅間。夏本也是第一次來此家,還未推開門就聞到一股清幽的芳香。進入雅間見虞薈正端著茶杯聞香,面前一位年輕紅衣女子安安靜靜地沏茶,夏本見此女舉止嫻雅,容色絕殊,不免興奮起來。紅衣女子仿佛沒有聽有人進來,手中的動作仍在進行。

虞薈起身作揖,笑道:“不知夏公可有雅興品茗一杯?這一家的茶格外香,其余所在均無法比擬!”

夏本不喜歡飲茶,但對沏茶人十分感興趣。他回了禮,一面坐下,一面盯著紅衣女子笑問:“這是什么茶?”

他這才看清紅衣女子的面容,只見她梳著倭墮髻,錯落插著三支珠釵,耳上簪著一朵紅山茶,面妝梅花,媚骨天成。聲音更是攝人心魄:“此茶名為千堆雪,乃是蜀地翠霧山所產,因用積年雪水沖泡,故有此名。”

夏本不覺看呆了,半晌方笑道:“再好之茶也要有緣人才能沖泡出精華來!敢問小娘子可是三曲都知?”

紅衣女子抿嘴一笑道:“小女子是都知之弟子——照君。”

虞薈向夏本笑:“夏公真是看得起我!我哪有這個臉面請得動都知!”

夏本“哦”了一聲,心中暗道不知這都知該是何等絕色。又仔細打量了照君一番,笑道:“家叔對都知贊不絕口,今日得見照君姑娘才真感嘆神妃仙子!”

照君未置可否,雙手將一杯香氣氤氳的茶奉到夏本面前,道:“夏公請用茶。”

夏本餳著眼,盯著照君如柔荑般的手,哪里有心思去接。照君見狀,一邊將那茶杯放置案上,一邊微笑欠身道:“請夏公與梁王自行品鑒,照君先告退。”

夏本連忙拉住,笑道:“無妨,無妨,還有一人未到呢!姑娘不必著急走,若是沏茶累了,陪我們兄弟說說話也好!”

照君笑著輕推開夏本的手,起身便走。那笑容不卑不亢,千嬌百媚,夏本看著連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眼睜睜看著照君離開。

“咳!咳!”虞薈輕嗽幾聲,將夏本思緒拉回。

夏本倒不覺得尷尬,笑道:“無怪家叔總往此處跑,此處姑娘的確是國色天香,勾魂攝魄!”

虞薈笑道:“夏公今下手握京都,還怕沒有好女作陪嗎?”

夏本連連擺手:“慎言,慎言!”

于是和虞薈寒暄起來,不多時,邵王虞經至。

虞經入席坐定,與虞薈對視一眼,舉杯飲茶。

虞薈登時吊兒郎當起來:“夏公想必是在哪里碰壁了,才會想起我們兄弟吧?”

“文萃弟,何出此言?咱們幾個從小一起在宮中長大,雖老兄成年之后總是在外任職,咱們每逢年節不也有互通書信、往來賀禮嗎?幾時忘了你?”

“文萃”是梁王虞薈的字。

“你夏國公深得至尊重用,自己做了封疆大官不說,連帶著世子也成了通貴,不像我和文彬兄孤苦伶仃,連王爵都被削了!我還好些,還能留在京中侍奉老娘!我文彬兄全家卻被至尊貶到零陵,給咱們老祖宗舜帝守陵。要不是玄懿侄女心疼叔叔,給我們倆復了爵位,如今也不知道在哪里討飯吃!”

“文彬”乃是邵王虞經之字。

虞室官員有兩道門檻:第一道是五品,第二道是三品。過了第一道門檻之官員被稱為“通貴”,過了第二道門檻之官員被稱為“親貴”。這兩道門檻之上的官員人數極少,只能由皇帝親自任命。

熙載在丁憂之前擔任蒲阪縣令,官階為正五品上,達到了“通貴”之標準。

虞室縣令的品級是根據所在縣的級別定的,有的是六品,也有的是七品。兩座京城共管轄四縣,這四縣被稱為“京縣”,京縣縣令就是正五品上。而虞室奉舜帝為先祖,舜帝曾定都蒲阪,故而蒲阪縣令的級別和京縣縣令相當。

“至尊聽信小人讒言,讓兩位受苦了。”

“嗐!過去的事都沒法提!不過我也算因禍得福了,成了白身,做起生意來沒了好多束縛!”

夏本隱約知道虞薈革職之后行商,但他具體是做些什么,夏本也不清楚。于是應承道:“誰說不是呢!正所謂‘福兮禍所伏’!”

“今日夏兄是找了什么生意來給我做?”

“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文萃弟說是與不是?”

虞薈眼珠一轉,道:“你是說咱們那個二侄女?你想趕她走?”

看來自己與武家談判的結果已經傳開了,夏本便道:“還是兄弟了解我啊!”

虞經終于開口道:“拉玄懿下馬,豈是易事?即便她不管宮中事了,她仍舊是諦教八僧之一,此事無異于揚湯止沸!況且玄懿指不定就會……”

虞薈看了兄長一眼,慧黠一笑,取茶壺為眾人斟滿杯中茶:“不過夏兄既然來找我們兄弟,想來心中也有些方略了,不如說來聽聽?”

“玄懿底氣之來源就在于她的禮法身份——她是未嫁女,是虞室的一份子,又有虞政臨行前的詔書。但若吾等廢黜虞政,將他這一支開除宗譜玉諜,那么玄懿也好,燕王也好,就只能……”

虞經與虞薈目目相覷,虞薈微笑:“夏兄這一招釜底抽薪真是一絕啊!可是廢黜了虞政,由誰來繼位?夏兄可想取而代之?”

“吾是由文帝夫婦撫養長大的,養育之恩大于天,吾還是想要匡扶虞室的。”

“若保留大伯之帝位,夏兄就要從大伯其余子孫中遴選了。”

“不錯,濟北候虞曄乃是文帝之孫,立他為帝名正言順。只是還需要文彬弟和文萃弟相助。”

虞薈笑嘻嘻道:“這有何難?只是我文彬兄最近手氣不大好,賭球輸得揭不開鍋了……”

話未及盡,虞經便喝止了虞薈。

夏本知道,這哪里是虞經愛財,分明是虞薈獅子大開口,趁機敲詐。不過虞經缺錢他也是知道的。

為什么?因為是行謐建議讓其好友商崇去和虞經賭錢,商崇賭運極好、賭技純熟,輕輕松松就讓虞經輸得囊空如洗。若非到了絕境,虞經這種死腦筋又豈會冒險相助?虞薈就更不必擔心了,他是京都出了名的紈绔子弟,要收買他遠比收買虞經容易。

沒有七八成的把握,他夏本焉敢來找這兩位爺?

“這個容易!回去我就讓人開府庫,送兩千匹絹先到文彬兄府上。兩位弟弟想要什么,盡管開口就是,咱們兄弟之間不必在乎身外之物!”

虞薈掃了一眼虞經,見他垂頭不語,似乎還舉棋不定,笑道:“夏兄還是和從前一般爽快!好!兄長知道,我家老娘年紀輕輕就守寡了,獨自撫養小弟長大。小弟對誰都可以說不,只是老娘一聲令下,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小弟也得去是不是!如今老娘就想在五陵附近蓋一棟別墅,說離老爹近。小弟也不敢太貪心!就是五陵附近那些地,小弟中意好久了……雖然圍城之戰時,地價已經跌了很多了,但是……還是有些囊中羞澀……”

夏本就知道虞薈沒安好心,面上仍保持微笑:“伯母既然想要,吾這個侄兒怎敢不盡心呢?你要哪塊地盡管派人告訴我幕府長史宿安,讓他給你安排!”

虞薈聽了,笑嘻嘻地拿出一張地圖,那地圖上詳細繪制了五陵周圍的房屋建筑。

“不必麻煩了,我都帶在身上呢!”

夏本瞄了一眼,差點沒背過氣去——地圖上用紅筆環繞五陵畫了整整一圈,靠近五陵最近的一環虞薈全都要!以五陵那邊的地價,這簡直就是一個天文數字!

“文萃……你這也太不厚道了吧!”

虞薈登時嗚咽抹淚:“小弟也知道開不了口,可是老娘在家中哭鬧,說一定要建這么一座院子,不論何時何地都能離老爹最近……若不答應她立刻就要去找老爹!小弟有什么辦法啊!若老娘走了,小弟還有什么臉面活著!小弟死了不要緊,可是答應夏兄的事情……”

“……”

夏本接過那張地圖,指著標注為“五陵學宮”的房屋,問:“這里你也要?”

“母命不可違啊!”虞薈眼淚花花。

“你可知這五陵學宮是何人所有?”

“好像是個商人吧?他早年因為總是不順,找人算了,說他前世有業,今世需要無償辦學贖罪。大不了,我讓老娘也繼續辦學!哎呀,夏兄難道還怕一個商人嗎?”虞薈眨了眨眼睛,一臉人畜無害。

夏本無奈,只得收下了那張地圖:“吾會讓宿安去安排……”

虞薈立刻轉悲為喜:“御前會議馬上就要召開了,夏兄放心,屆時近支宗室這邊都會支持夏兄的!”

“要辦成此事,實在是辛苦文萃了。除了孝敬伯母,文萃那份也少不了的。文萃想要什么官做?”

“官?”虞薈擺擺手,“我都快十年沒做官了,我散漫慣了,兄長何必找苦差事給我呢?當了官我就做不了生意了!不要不要!”

“真的不要?”

“不要!不過如果夏兄愿意賞我點……”

“想要女人嗎?”夏本及時制止,生怕虞薈等下又說出什么驚天數字,他可沒有那么多土地與錢。

“女人?”

“想要什么女人盡管開口,弟妹也不是那等悍婦……比如適才泡茶的那個怎么樣?”

“照君?那可算了吧!這種女人一定要在三曲里才有風情,領回家了就沒意思了。”

“……”

可真會玩!夏本心中吐槽。

“那……”

虞薈連連擺手:“好了夏兄,我也不是奸商啊!才做了一筆大生意,怎么能立刻又做下一筆呢?比起這個,咱們不如好好商量一下如何在御前會議上配合,這才是正事!”

夏本頷首道:“一旦廢黜虞政,咱們就把玄懿趕回廟里去!”

虞經聽了這話,側首看了虞薈一眼。虞薈使了個眼色,附和夏本道:“是了!二侄女既然能被趕回去一次,自然也能被趕回去第二次!”

……

夏本回到軍營,恰巧碰到熙載。熙載聽說了此事,道:“父親為何不與我商議再做決定?”

“與你商議?你必然會反對的。”

“父親沒有和武家前輩商議立新君的事情?”

“對他們來說,這些都是小事。武家那邊可沒要求一定要燕王繼位,只要虞室不滅,誰當皇帝又有什么要緊的。當初咱們也是和獫狁說好要廢掉虞政,如此兩邊都好交代。”

“可玄懿是他們之盟主,我們這邊抽薪止沸,武家當真會無動于衷?”

“玄懿可照舊監國,為父會白紙黑字賦予她監國之權。只是濟北候已經成年,玄懿也不過是空有其名,漸漸就可以架空她。”

“梁王那邊已經答應了?”

“這紈绔小子敲詐了為父好大一筆!開弓沒有回頭箭,吾可是下了血本的!”

“兒子還是認為與玄懿合作才是正道,她畢竟是諦教高僧,能掌握輿論。我們犯不著和她為敵。”

“我們有軍隊在手,何必處處受制于她?”

“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父親如今是否太過輕敵?”

“輕敵?小丫頭幾分本事就把你唬住了?”夏本登時怒形于色,“你一個,長物一個,武家一個,士族一個,都把她捧上天了!諦教?諦教算個什么東西,吾一把火把寺廟全燒了,看誰敢說什么!她有兵又如何,武家那邊都停火了,她還能翻出什么水花來?”

夏本衣袖一拂,板起臉,道:“為父業已尋得她軟肋,你不為父賀,反倒阻攔!毗沙門,你這私心也太昭然若揭了!”

“兒子沒有徇私,只是兒子認為改立濟北候一事難有勝算,反而授人以柄……”

夏本不愿再與熙載爭執,道:“你去做你的事吧,這件事為父心意已決!”

經濟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喘一下,這還是他十八年來頭一回見到兄長和父親爭執。他看了看父親,見他滿臉慍色;又瞧了瞧兄長,熙載似乎對這個結果早有預料,神色平靜不說,眼中似乎還有一種穩操勝券的泰然。經濟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只見熙載行了一禮,便轉身離開了。

且說夏本父子離開之后,虞薈和虞經兩人繼續在雅間飲茶。

虞經沉默片刻,道:“真是對不住,文萃你慷慨解囊了這么大筆錢,全讓我輸光了……”

“嗐!我還不知道文彬兄你嘛,就沒點別的愛好!零陵那個地方無聊至極,回到京都如何能不放肆一把?小賭怡情,小賭怡情!咱們兄弟之間何必說這個?”

“可是咱們真的要為了五斗米折腰?這可不是小事啊!”

“見食不吃,是為劣蹶!夏公給咱們兄弟的禮物豈能不要?人人都艷羨咱們這親王之尊,焉知即便是親王也不寬裕,日常起居也要時刻節儉!玄懿可是至尊一手培養起來的,什么大風大浪沒見識過,何須你我操心?”

虞薈推開窗子,感嘆道:“下雪了,天地之間真是干凈,京城也該有一場除舊立新了!”

乍然開窗,寒風倒灌。不過這兄弟倆都是習武之人,內功修煉深厚,到不覺有甚。

虞經望著紛紛揚揚落下的雪花,道:“若非國家值此多事之秋,合該以臘雪煎茶,吟詩詠曲,更唱迭和!多虧你適才打斷我的話,看來夏本并不知道教宗之事,他的算盤可沒這么容易打得連珠炮響。”

“這原是諦教與皇室之間極機密之事,夏本如何能輕易得知?不過話也不能說得太滿了,‘八僧’中的真寂似乎已經打算投靠夏本了——他也是玄懿的勁敵之一,焉知不會引夏本為外援?”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且看明日玄懿能否拿下第一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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