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病一直持續到了年前。

那時趙星辰學校還在補課，只能每周末回一趟家。

母親拖著病重的身體一邊忙著置辦年貨，一邊打掃家里的衛生。盡管她走起路來已經搖搖欲墜，咳血嚴重，可她依然以為自己過完年就能跟正常人一樣好起來。

這樣的日子沒持續多久，母親就在某個大雪紛飛的中午結束了它。

她去了天堂，一個沒有病痛的世界。

卓越嘆了口氣，抱著趙星辰，輕柔的說了聲：“好了，別說了。”

趙星辰苦笑了聲，眼淚就落了下來。

“啊越，你知道么，那段時間我一直逃避，害怕看到媽媽，害怕看到爸爸，所以到了周末我也不愿意回家，因為我不知道怎樣面對…”

卓越咽下一大口口水，“我理解的。”

趙星辰抹掉自己臉上冰冰涼的眼淚，“我原諒不了我自己…媽媽走的時候，我沒見到她的最后一面…”

“……”

一張巧舌如簧的卓越，此刻也不知該怎么安慰趙星辰。

“啊越，你說，天堂應該沒有病痛吧…”

卓越狠狠點點頭，斬釘截鐵的回答：“沒有。”

趙星辰把頭抵在卓越的肩頭，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可還是止不住的全身顫抖，罪惡感像萬千只螞蟻般朝自己心口涌來，趙星辰捂住心臟位置，可還是覺得難以呼吸。

這么多年她都沒能好好痛快哭一場，今天倒是如釋重負。

卓越脫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趙星辰身上，雙手不停在趙星辰胳膊上來回搓動，似乎想給正在發抖的趙星辰汲取一絲溫暖。

趙星辰一直不愿意相信母親的離去，剛開始的那幾天，趙星辰幾乎不愿意閉眼沉睡，因為醒來的第一件事，就要強迫自己接受母親已經離開的事實。

對一個正在念高三的學生來說，趙星辰實在想不到還有什么事情能比這更殘忍。

可無論如何，事情已經過去了這么久。都說人應該感謝自己所有的經歷，因為那都是自己的財富。

趙星辰不想感謝，因為她恨這個世界。

恨這個世界的全部，恨它的不公平。

恨所有人。

但是趙星辰看著眼前這個擁抱她的人，突然間她覺得自己好像可以原諒了一些事情。

到家的時候已經快十一點，趙父還沒睡，反而準備了一桌子菜肴在等著兩人。

卓越連客套話都懶得說，跟趙父打了招呼就坐下開始狼吞虎咽起來。

趙星辰的情緒已經緩和了很多，她跟著卓越也坐了下來，“卓總，你能不能慢點，又沒人跟你搶…”

卓越沒理她，只自顧自的往嘴里扒拉飯菜，活生生像個餓死鬼。

“叔叔，您做的飯真的…”卓越騰出右手，朝趙父豎起大拇指，“一絕…”

趙父“嘿嘿”笑了兩聲，“喜歡吃就好，還怕不合你的口味呢…”

卓越咽下飯菜，“不不不，特別合特別合…”

不知道為何，趙星辰覺得這一刻無比治愈。

“行了，”趙父起身離開了凳子，“你們慢慢吃，我先去睡了，你們吃完飯扔著就行，我明天收拾。”

卓越“嗯嗯”了幾聲，大概是騰不出嘴巴來附和別的了。

趙星辰“嗯”了一聲，“爸，你快去睡吧…”

卓越吃完飯真的已經到了名副其實的三更半夜了。

時鐘剛過十二點，兩人也吃的差不多了。

卓越起身收拾碗筷，趙星辰將他攔了下來。

“行了行了，卓總，明天再弄吧。”

卓越卻依舊我行我素，堅持把碗筷收拾起來，“這你就不懂了，第一次來不都要留個好形象么？”

趙星辰愕然道：“什么？”

卓越擺擺手，沒理她，“說了你也不懂，快去睡吧。”

看著卓越在廚房忙碌的背影，趙星辰忽然有種錯覺，她覺得卓越應該也是喜歡她的。

或者至少對她不是討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