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藤想，難怪蘇三白會緊張。自從進入正廳，周圍便是肅穆冷清的氣氛。規矩，是大世家的詬病。

正廳中，甄鈺閉目凝神，手中撫著一串佛珠。雖然眼角難逃歲月留下的痕跡，昔時艷壓群芳的樣貌仍可在此時顯現。墨藍的衣裳只有簡單的繡邊花紋，優雅莊重。

蘇三白先行禮拜見，她跟在身后，也行了禮。

“這便是青藤吧。”

李青藤能感覺到，蘇母睜開眼眸之際就透出了失望。話音舒緩，對她一番上下打量，面上表情沒有多少變化。

自己相貌平平并不出眾，確實不能給人眼前一亮。

“是。青藤見過蘇伯母。”李青藤一板一眼地回應。她真是不適應這種氣氛。

“母親，怎么突然過來了？”蘇三白上前詢問。

見到自己兒子的親近，蘇母的語氣明顯有所改變。

“還記得我這個母親啊。人都來了多久了，都不知領到府上，非讓我親自前來，才能看到人。”

蘇三白立即拱手，“是孩兒的錯。應該領青兒前往府上拜見母親的，只是青兒初來乍到，還不太適應。所以，孩兒想……”

“好了，借口不用找了。為娘的還不清楚你的心思。你護得緊，生怕為娘把她怎么樣吧。”

蘇三白淺笑不語，算是默認了。

“昨日是怎么回事？”

站在堂下的李青藤感覺出一股寒意，心想這下是壞了。她來皇城這些時日，一沒親自到府上拜見，算是不懂禮數。二沒安分守己，還害蘇三白從高樓摔下來。

蘇母定是聽聞了昨日的事情，才來興師問罪的。

“是孩兒不慎。”蘇三白解釋道。

蘇母撫珠的動作停下，菩薩也動了嗔念。“若不是有人自大，以為憑一人之力就能救人的話，也不會連累你。”

話里有話。李青藤可是聽得明白。

蘇母繼續說道：“幸好沒事。若是有個三成兩段的，單是讓其照顧后半輩子也是便宜了。”

李青藤思忖片刻，上前一步，拜禮。“蘇伯母，昨日的意外，全是青藤的責任。若是蘇慫……三白真的受了傷，青藤做牛做馬照顧他一輩子也沒有怨言。但是，青藤并不認為自己當時救人有錯。”

蘇母站起身來，“哦？你的意思是，即便再有這樣的事，還是不顧后果地去做？”

眼見，這兩個至關重要的女人間的火氣越來越大，蘇三白剛想阻止便被母親阻到了一旁。母親好久未曾這樣認真地與人爭論了。突然想起李夫人說，母親與李青藤的脾氣相似，此時倒是看出一些來。

“就算害我兒性命，也要去做？”

李青藤篤定地點頭，雙臂抱懷。“您禮佛，更應該清楚，佛祖普度眾生，一草一木亦有生命。不肯損傷草木，更何況是人呢。見死不救，可不是佛祖的做法。”

“理雖如此，但是也要看自身能耐。沒有能耐，用什么救人。”

“就算我什么都不會，也不會眼看人在我眼前死掉。辦法總會有的，只要肯做，只要有勇氣，總能等到柳暗花明。總比只會口上說大義，卻什么都不做得好。”

“你！”蘇母憋著一口氣，重新坐下。轉向蘇三白，“你真是找到一張好嘴。”

堂下的李青藤忽然一怔，壞了，跟蘇慫包說好，要謹慎小心，跟蘇母相處融洽的。方才一時太過亢奮，好像說的話讓蘇母生氣了。

她垂下頭，輕咬著唇，雙臂放下，手指在身前交叉在一起。“伯母，對不起，青藤剛才冒犯了。其實，我知道，您是擔憂蘇三白才訓斥我的。青藤以后會注意的。”她抬眸看向一旁的蘇三白，還不上前說說好話。

“母親，我們以后會注意的，作為她的夫君，孩兒會管教青兒。青兒多有冒犯之處，請母親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她這一次。”

甄鈺在蘇三白的攙扶下起身，仍有不悅地說道：“這是你自己選的。為娘沒看出哪里好來。”

蘇三白賠笑道：“是。青兒其實有很多招人喜歡的地方。以后母親與她多接觸就知道了。”

“說得好像你們接觸很久一樣。”甄鈺輕語，視線掃過周圍置辦，“這些是你選的？”

“嗯。還有些未定。”

“你父親或許能趕在你成婚前回來。最近住這里，注意身子。我先回府了。”

李青藤目送離去，可總算松了一口氣。她動動肩膀，拿起桌上一塊糕點，憊懶地坐下。“以后相處，可要注意些，免得自己更累。”

“唉，把我囑咐的話拋腦后了吧。”蘇三白折返回來，長嘆一聲，如釋重負。

“以后我會注意的。”

但愿吧。蘇三白看著眼前人無拘無束的樣子，吃食隨著咀嚼讓她一側腮動，圓鼓鼓地蠕動，著實有幾分可愛。

蘇三白走向前，目光脈脈，捧起李青藤一雙素手。“青兒，以后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無條件……”

幸福來得太突然，蘇三白喉嚨里發不出聲音，他從未想過，因為這一句話，會得來可人的投懷送抱。此時擁抱自己，依偎在胸口的人是她吧。這不是夢。

蘇三白喜不自勝，原本僵持的雙臂漸漸向中間靠攏，欲抱佳人。“青兒，我喜歡你。”

“咳、咳！”

背后突然傳來兩聲輕咳，蘇三白心中一怔，懷里的李青藤同時快速離開，面露羞澀。

“母親，您怎么返回來了？”

“剛才忘了。”蘇母有些尷尬地說道，便差身后的翠兒遞來一個錦盒。“你們……咳，我走了。”甄鈺快步離開了。

李青藤松了一口氣，“剛才好險。還好我反應及時，要不被蘇伯母看出我們兩個沒有情投意合，就壞了。你更厲害，背對著都知道她返回來了。說的話，也一定被聽見了吧。”

蘇三白垂眸不語，將錦盒放在李青藤面前。

“說實話，你這個軟弱的樣子，是蘇伯母護出來的吧。見自己的母親怎么還這么慫，剛才你心跳得好快。”

“我……是吧。”蘇三白將手捂上心口，速度依舊不減。可是造成這一切的又是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