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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飯館奇遇

  • 瓦舍奇談
  • 不求甚解938
  • 3312字
  • 2022-02-02 23:58:05

白飛飛毫無征兆地到來,又出人意料地突然離開,祝熒莫名失落,不知道她還會不會回來。正郁悶著,忽然聽見有人敲門。“空空,空空……”輕輕而略帶急切節奏的敲門聲,一聽就知道是房東老婆。她是個矮小圓潤、皮膚白凈、戴著條小金鏈的南方人,說話輕言軟語的。比起她那個光著膀子、腆胸凸肚子、說話粗嗓門、一看就非常粗俗的老公,祝熒更喜歡跟她說話。她好像叫做阿蓮。

阿蓮一邊敲門,一邊輕輕地問:“請問祝小姐在家嗎?”

祝熒趕緊站起身,一邊扎頭發,一邊答應:“在,稍等啊。”

“好的呀,你要是不方便就不用開門了。我過來只是想問一下,下個月你還要住在這里嗎?因為25號交下個月的房租,所以需要提前一周確定一下。”

祝熒動作慢了下來,暈,這可難倒了,感覺才住進來沒幾天,下個月的房租又來了,還得馬上確定。祝熒陷入了糾結,要是月底前找到工作,可能馬上得找房子搬家;如果搬了,白飛飛回來怎么辦?要是不搬,上班不方便怎么辦?沒辦法,只好先緩一緩,隔著門對阿蓮說:“不好意思哈,我還沒想好,再考慮考慮行嗎?”

阿蓮說:“可以啊,不過不好意思,不能太久哦,因為每天都有好多人來問房子。我老公說最遲后天得定下來呢。”

“好的好的,謝謝哈。”祝熒忙不迭地說。

阿蓮輕輕地走了。

下個月……呃,工作還沒著落,先把白飛飛的事情放一邊,祝熒可不想流落街頭,找工作要緊。她接著埋頭在報紙上、網上一通找。

有道是功夫不負有心人,在經歷了與騙子、拐子的周旋之后,兜里只剩下300塊馬上就要流落街頭的祝熒終于被《消費周刊》收了,職位名稱是內容采編。公司不大,底薪低,但好歹有份工作,終于不用流落街頭了。祝熒開心地搭車往回趕,下車后,經過住所附近那家面館時,想起還沒吃午飯,走了進去。

飯點兒早過了,店里人不多,沒開空調,電扇吹出來的風也是熱的,祝熒找了個靠門口的位子,桌子、板凳看起來油膩膩的,她抽出桌上的餐紙擦了一下,落坐。眼光在店里稍微掃視了一圈,包括她在內也不過四桌客人,一桌坐著一對小情侶,倆人應該還在上學,這會兒正在一邊小聲說笑,一邊吃面,男生吃的炸醬面,女生吃的西紅柿打鹵面;另一桌坐著一個穿著白襯衫、深藍色西褲的小伙子,看樣子是業務員,一邊拿著手機翻著,一邊吃著涼面;另一桌坐著一個上穿白色舊汗衫、下穿長及膝蓋的短褲、面容有些憔悴的老人,老人似乎也在等餐。

沒人喜歡被打量,因為好奇的目光常常讓被打量的人感覺到惡意。所以祝熒很快移開了視線,無意識地看著別處。

這時候,她點的冷面端上來了,看起來好像很好吃的樣子,茶色的面湯、面條,表面鋪著綠色的黃瓜絲、紅色的蘿卜絲、幾片西紅柿,還臥著半個鹵雞蛋,這賣相讓人食欲大開。然而,剛吃了一口,祝熒就忍不住吐在了餐巾紙上,實在是太甜了,貌似以前吃的冷面都沒這么甜。祝熒有些無語,對于無辣不歡的她來說,這碗甜得發膩的冷面簡直要齁死她了。實在不想吃第二口,但扔了太可惜,只好勉為其難地又吃了兩口,到第三口的時候,真的忍受不了這種甜膩,放下了筷子。

她正在猶豫要不要再點些別的東西填飽肚子時,卻隱約覺得有道目光射過來,抬起頭掃了一圈,發現是那位一直坐著的老人。祝熒有些不明所以地望著他,難道是嫌她浪費糧食?如果是這樣,她真是羞愧得無地自容。就在她充滿了負罪感地別開目光時,那老人卻猶猶豫豫地走了過來,輕聲問:“姑娘,你這面還吃嗎?”

祝熒有些驚訝,脫口而出:“不吃了。”說完又想,這老人可能是老板親戚,負責收拾桌子的。果然,老人把她的面收了過去,卻并沒走到后廚,而是重新拿了一雙筷子吃了起來。

這……祝熒驚得不知該說什么了。那是她吃過的,老人難道不嫌臟,不怕傳染病嗎?然而,老人似乎并沒有在意這些,只是低著頭繼續吃著面。祝熒再次充滿了負罪感,她又買了兩個油餅,默默放了一個在老人面前,然后轉身匆匆出門。剛出門,就跟一個從門口進來的人撞了一下,祝熒低著頭道了聲歉,迅速離開。

生活是千人千面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衷,看到別人的不堪,其實沒必要尋根究底,也沒必要表現得自己多么善良,因為很多時候同情只不過是為了讓自己心里覺得好受一點罷了。祝熒知道自己并不是出于同情,而只是看到老人想起了去世的家家,想起了跟家家在一起的時光。

出了店門,外面熱乎乎的,連風都是熱的,好在空氣干燥,吹在身上并不黏膩,祝熒卻覺得自己臉上熱乎乎的,一摸,淚流滿面。想起8歲那年,父母因意外事故去世,他們的領導和同事們不僅幫著辦了后事,還紛紛捐獻錢款和衣物。家家因此常常告訴她,這世上好人還是不少,人要有善心,要想著回報別人的善心,盡量別給人家添麻煩。

年邁的家家帶著祝熒回到了鄒家村,祖孫倆相依為命,沒有工資、沒有額外收入,日子艱難,有一天,家里已經沒有米下鍋,家家去河邊采了一些水芹菜,回來拌著去年發霉舍不得丟又曬干磨碎的饅頭做了幾個餅子。祝熒從來沒有吃過那樣難以下咽的粗糙食物,丟下餅子委屈地跑了出去。雖然父母去世后,艱難的生活早已磨滅了她身上的嬌氣,但并沒有全部磨去。餓著肚子上了一下午課,下午放學她已經餓得快要走不動了,卻又磨蹭著不愿早點回家,因為知道自己中午堵氣跑出來是不對的,另外她還是不想吃那種難吃的東西。可不回家又能怎么辦呢?她磨磨蹭蹭地往校門口走,越靠近越難受,因為門口炸油條的香味像一把刀在割著她的胃。剛到門口,忽然聽見熟悉的聲音:“檬檬。”

沒看到人,她就知道那是家家。抬眼一看,果然是,家家手里拿著一根油條在朝著她招手。祝熒先是一驚,接著馬上飛奔過去,她已經快要餓昏了。接過家家手里的油條,開始狼吞虎咽。家家背著她的書包,慈祥地看著她猛吃的樣子。食物三下五除二進了肚子,她的饑餓緩解了一點,這才想起來問:“家家,你哪來錢買的?”

家家不經意地說:“你叔叔過來看你,留了點錢給我們。”

祝熒點了點頭,也就沒再繼續問,心想叔叔雖然平時不怎么來往,關鍵時候倒是還肯幫忙。只是過了很久她才知道,錢并不是叔叔給的,而是家家把自己嫁妝里僅剩的金耳環賣掉了。后來,祝熒常對家家說:“等我長大了一定給你買一對大大的金耳環。”家家聽了,總是笑著說:“好,等檬檬快快長大。”

子欲養而親不待。祝熒走到一處小巷子里,背靠著墻,抬頭看天,好久才抑制住洶涌而出的眼淚。緩了半天,終于從回憶里走了出來,轉出小巷,上了人行天橋。天橋兩邊有零散的幾個地攤兒,攤主們撐著傘,頂著熱浪,看見有人經過,眼里有期望,然后失望,接著轉為淡然。祝熒不想看到攤主們失望的眼神,她找了個沒攤兒的地方駐足,看著腳下來來往往的車流,感受著這座陌生城市的繁忙,它好像觸手可及,然而終究遙不可及。

發了一會兒呆,正準備離開時,忽然聽到身后傳來一個有些急促的聲音:“姑娘,等等。”

祝熒回頭朝聲音發出的方向看去,發現居然是剛才面館里的那個老人。他看著她,顯然,這一聲是喊她的。不知怎的,祝熒反而有點尷尬,囁嚅著問:“大爺,您……喊我?”

老人朝她揚了揚手,在祝熒驚訝的注視下,快步走到她面前,將手里的東西遞給她說:“你的手機剛才落店里了。”

祝熒一驚,第一反應是摸口袋,果然,口袋里沒有手機。可能剛才急著出門,忘了,她接過手機,連忙道謝,這可是她身上唯一的貴重財物了。

老人擺擺手說:“不用謝,我得謝謝你請我吃飯。”

祝熒聽了這話更不好意思,從牛仔褲的口袋里掏出一張百元鈔票,塞進老人手里,不等他拒絕,就迅速跑開,一邊跑,一邊說:“謝謝您。”

老人沒有追過去,看著祝熒的背影,微微一笑。他小心翼翼地疊好手里的鈔票,裝進短褲口袋里,慢悠悠地下了橋,拐了幾條胡同,在一座臨河的普通平房院落前站定,清了一下嗓子,院門立刻打開,待他進門后又迅速關上。一個穿著白襯衣、深藍色西褲的小伙子將手機遞給他,畢恭畢敬地跟在他身后,那小伙子正是剛才在面館里吃面,看起來像業務員的那位。老人接過手機,從容地邁著步子往正屋客廳走去,小伙子一邊走,一邊匯報:“陸老,審過了,只是個普通的小毛賊。”

老人臉上憔悴的神色早已不見,略一停頓,沉聲說道:“知道了,你去忙吧。”

“是。”小伙子應聲退下。

老人進屋后,在圓桌旁的藤椅上坐下,看著手機上存儲的號碼,很想給她打個電話,可是時機沒到。他掏出口袋里的鈔票,小心地展開,放進了一本硬殼舊書里夾好。然后合上書本,發黃的書皮上有一個蒼勁的字——“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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