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網，也不想找人聊天，祝熒準備找本書來消磨一下，在箱子里翻來翻去看到一本封面泛黃的舊線裝書，書名《殤》。祝熒記得，這書是小時候一個走村串戶討要米糧的瞎眼老乞丐送的。

有一天，一個背著布口袋、拄著棍子、拿著一個搪瓷碗的老乞丐來到門口，跟祝熒的家家說他已經一天一夜沒吃東西，請她施舍點剩飯剩菜。家家轉身進廚房，把鍋里剩下的雜蔬粥全都盛出來，倒進了他的搪瓷碗里。老人端著碗連連道謝，轉身準備離開。

祝熒看到他佝僂、瘦弱的背影，莫名地掉眼淚。在家家看到她的異樣之前，她擦了一把眼睛，喊了一聲：“老人家等一下”，然后快步朝著老人跑去。老人頓住，轉過身，望向她的方向，他的盲眼里沒有神采，看不出什么表情。

祝熒從兜里掏出一個小紙包，塞到他手里說：“這個是糖豌豆，你吃。”說完迅速跑回家家身邊。

“謝謝，感謝……”老人連說了好幾聲謝謝。

收受一個小姑娘的食物，老人似乎覺得只有口頭上的感謝不夠，于是對著祖孫倆人的方向說：“老人家，我能不能給這孩子算上一卦？我老乞丐眼瞎之前是給人相面、算卦的。”

家家猶豫了一下，說：“檬檬出生的時候，她外公給算過，說她命硬，幼失雙親，少年多病，這都應驗了。老人家你的好意我們接受了，命不能多算，越算越薄，還是不算吧。”

老人聽了這話，也不便強求，只是用他那無神的雙眼盯著祝熒的方向注視了好一會兒。就在祝熒快要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的時候，老人忽然開口道：“這丫頭生來命硬，將來多艱難，凡事隨緣，總能絕處逢生。”

家家說：“您老人家的意思是說，她將來要遇到很多困難是吧？”

老人點點頭，接著說：“不要擔心，遇到難處總能化解，這丫頭注定不是尋常人。”說完，又從身上背的口袋里掏出一本舊書，朝著祝熒招手道：“丫頭，過來，這書送你。”

祝熒看了看家家，家家輕聲說：“你去吧。”

她這才走過去，從老人手里接過書。

交書的時候，老人微微俯身，用只有她聽得到的聲音說：“丫頭，好好收著這本書，將來看到一個戴著玉葫蘆墜的人，你就問他：‘莫道病木無緣春’，他若回答：‘火里去的火里生’，你就把書交給他，他會幫助你，記住了嗎？”

祝熒不太明白老人的意思，但記住了這句話，輕聲道：“記住了。”老人滿意地點點頭，走了。

老人送她的舊書，她上初中時曾翻開看過幾頁，不太感興趣，放下了。后來雖然一直帶在身邊，但完全沒有翻看的興趣。今天索性耐心地看兩頁，想著就翻開了發黃的封面。

“題記：憶往昔崢嶸歲月，惜今時得來不易，常思匹夫于國家興亡之責。”

看樣子是一本歷史傳記類著作，她接著翻開了正文第一頁。

“民國二十五年八月，淞滬抗戰爆發。余與太炎共赴國難，戰況慘烈。十月，余重傷，料此役必死，不意為教士馬修所救。擬待傷愈即赴南京，未抵，聽聞南京失陷，慘案傳來，痛哉！

想余與太炎棄筆從戎，立志報國，出師未捷，太炎生死未卜。然國難當頭，當顧大義，北上無路，無奈折返，途中遇險，幸得無塵道長相救。無塵道長乃一奇人，原修行于棲霞山，見日寇屠殺我同胞，憤而下山，暗夜行刺，屢屢得手，然終究勢單力薄，乃思從軍，出城巧遇余，我二人義結金蘭，遂結伴逆江西進……”

看了一會兒，祝熒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不知道什么時候睡著了。夢里，只見一黑衣人，隱在夜色里，匍匐草叢中，一動不動，像獵人狩獵一般，盯著眼前敵寇營地里巡邏的士兵，他在尋找著獵物。黎明時分，有一士兵走到營地邊緣的黑暗處方便。黑衣人像獵豹一般悄無聲息地接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解決了這名士兵，迅速換裝，然后若無其事地裝作巡邏，卻不動聲色地尋找著彈藥庫。

很快，他找到了，剛靠過去，就被哨兵攔住詢問：“干什么？”

黑衣人略驚，袖子里的匕首立刻滑出，手起刀落，解決了門口的哨兵。不料，一隊巡邏的士兵剛巧經過，看到了這一幕。動靜越來越大，黑衣人罵了一聲：“大爺的。”他一邊往彈藥庫里躲，一邊從懷里摸出幾顆黑色的霹靂火雷彈順手扔進了士兵隊伍里，“噼里啪啦”響起幾聲放鞭炮一樣的聲音，煙霧、火光和慘叫聲從被射中的人身上傳出。黑衣人卻在一眨眼間不見了人影。

“包圍彈藥庫，人一定在里面。”

不一會兒，聽到動靜趕來的眾多日本士兵就將彈藥庫團團包圍。

彈藥庫里面也有兩個日本士兵，見有人闖進，立刻抽出了軍刀，凌厲攻來。看樣子他們身手很好，黑衣人一邊躲著對方的進攻，一邊思考著怎么脫身。眼下，敵人已經大批出動，顧慮彈藥庫不能有火，才沒有明火執仗地闖進來。不說眼前這倆人不好對付，就算解決了他倆，外面還有那么多，怎么才能脫身？

“去你大爺的，老子賠上這條命，也要炸了彈藥庫，跟這幫小鬼子同歸于盡。”打定主意，黑衣人沒再猶豫，他把腰間偽裝成腰帶的軟鞭抽出，一鞭子甩出去，抽倒了一個敵人，還沒等敵人反應過來，第二鞭、第三鞭又到了。他的速度越來越快，招數越來越狠。很快，趁著敵人應付的空檔，另一只手又甩出飛鏢，扎中了其中一人的腿，那人“啊”了一聲倒下。黑衣人不再管他，因為飛鏢上有毒，這家伙死定了。

另一人不好對付，不僅躲開了攻擊，還找準時機抓住了鞭子。黑衣人沒有絲毫遲疑，又扔了兩支飛鏢。對手躲開了這兩支，又躲過了第三支，卻沒躲過第四支，飛鏢擦過了他右邊脖子，割開了一道口子，血很快變成了黑色。他也死定了，因為鏢上涂的是見血封喉。他捂住脖子，松開了鞭子。黑衣人趁機狠狠地甩出幾鞭，將他抽倒。

外面的士兵馬上就要破門而入，黑衣人尋找著威力更大的炸彈、手雷之類的武器。其實在跟那倆士兵交戰時，他眼角的余光就瞥見角落里有三個軍綠色的罐子，上面畫著骷髏，寫著一行日文。想來應該是很厲害的新式武器，所以瞅著個空隙，他就毫不猶豫地搬起那幾個武器，擺在門口，趁著敵人破門而入時，他拉開了其中一個的蓋子，并一腳將那罐子踢了出去。

正準備沖進來的敵人，看到黃綠色的煙霧冒出來，嘰里呱啦大叫著，像見了鬼一樣，爭先恐后地往外撤退。

黑衣人見冒出來的煙霧，暗叫不好，雜亂的槍聲響起……

在夢里看著這一切發生，祝熒急得要命，一著急，自己先醒了，醒來的瞬間，腦子里浮現出一個名字“古文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