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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生活如輾盤總是多磨難

艾迪與靈蘭視訊電話,好象剛剛從手術(shù)室出來,還戴著手術(shù)帽子和口罩,一雙大眼睛顯得疲憊和憔悴,人更瘦了,靈蘭心疼不已,艾迪說科研最多一年時間就結(jié)束,靈蘭想去美國看看媽媽,但是艾迪說她們的研究室處于封閉狀態(tài),而且不在市區(qū),讓她安心生活不用牽掛,匆匆掛完電話,靈蘭心情低落,一天都沒怎么說話。

繁忙的學(xué)業(yè),冷冷郁郁的天氣讓靈蘭更覺得壓抑,她扔掉手里的作業(yè),悶悶地拉了一晚上的琴,腦里一片空白,迷茫時睡覺,清醒時思考!她對自己說,然后躺在床上不管自己睡不睡得著,蒙頭大睡。

一水看她這個樣子,心情也沉重。艾迪的治療情況有點反復(fù),上一療程效果很好,但是身體反應(yīng)很大,頭發(fā)也掉了不少瘦了很多,但是各項檢查指標(biāo)都在好轉(zhuǎn)。在這個關(guān)鍵時候,一水不能讓靈蘭知道任何情況,更不能讓艾迪擔(dān)心。

中午靈蘭沒吃飯,自己在學(xué)校里散步,這是她最喜歡的放空方式。寒冷的校園里冷冷清清,她轉(zhuǎn)到曾經(jīng)愛去的小花園,靜靜地坐在長凳上。

“喂!喂!”

“喂!靈蘭!”靈蘭才意識到剛才是有人在和她打照呼,她扭頭一看,原來是黃佼佼。

她松松地扎著個馬尾,一張小臉冷清又美艷。“齊麗娟應(yīng)該是個大美女。”靈蘭不自覺地想。

“靈蘭,你聽到?jīng)]有?”黃佼佼有點不耐煩。

靈蘭點點頭,沒吭聲。

“上次……謝謝你!”黃佼佼別別扭扭地說。靈蘭笑了一下,還是點點頭,她沒覺得有什么好聊的,這件事其實兩個人都不愿意提起。

“這個送給你,當(dāng)是新年禮物吧。”黃佼佼遞給她一雙手套,手套上她繡了一對小小的十字繡,是一朵鈴蘭花,這是對靈蘭的謝禮。

靈蘭一眼就喜歡這個小禮物,她一邊說謝謝一邊已戴上手套,黃佼佼看到她喜愛的樣子,大眼睛笑成一彎玄月,那么濃密的睫毛象兩只小刷子,一下子把她的心刷得毛絨絨的了。

黃佼佼坐在靈蘭身邊,伸長兩條腿,和她一起靜靜地坐著,也沒說話。但她倆心里知道,以前的事就算翻篇了,不管是不是朋友,她倆終于能心平氣和地相處了。

周末昊宇弄來一輛小小電動車,就象《羅馬假日》里的小摩托車一樣可愛,靈蘭喜滋滋地想試試。

“胖蛋,這大冬天騎這玩意兒不是找吹嗎?”一水說。

“穿暖和點,沒事兒!而且想騎快也快不了,限速了。”昊宇邊教靈蘭操作邊說。

“你仔細(xì)帶好靈蘭,別摔了。”一水還沒說話,昊宇已帶著靈蘭騎走了。

靈蘭把手插進(jìn)昊宇外套的口袋里,親親熱熱地和他擠在一起把頭放在他肩上,和昊宇一起看著前面的路,嘻嘻哈哈地騎開了。

張梓沐和韓楚禹已經(jīng)在臺球室等他倆了,靈蘭從來沒有進(jìn)過游戲廳,第一次看到各種光怪陸離的游戲機(jī)她直覺有點想走,昊宇緊拉住她的手,“小外國佬,哥帶你見見世面,和我組隊,他們不是對手!”

“反正我什么都不會,和你組隊只會拖后腿,我當(dāng)觀眾好了。”靈蘭說。

“簡單得很!靈蘭,你過來,我教你打球。”張梓沐說,“你看,用這個白球瞄準(zhǔn)這個球,找好角度打到洞里去就行了。”

靈蘭點點說,“這個我懂,見過,就是沒有玩過。”

張梓沐走到她身邊,擺了個打球的姿式,把球桿遞給她,“就是這樣,這個球是我的,你瞄準(zhǔn)白球,找好角度……”他在旁邊指導(dǎo)靈蘭打球,靈蘭第一次打臺球,關(guān)注地望著臺球,左右移動找準(zhǔn)角度,張梓沐看著她認(rèn)真的樣子,睫毛輕輕顫動,鼻子小巧高挺,巴掌大一點小臉卻有一頭海藻般濃密的卷發(fā),象一只小小安琪兒,他看著她撐桿的手,想起她手腕上的傷,不禁心底發(fā)緊,走過去握住她的手說“角度是錯的,你應(yīng)該從這個方向打。”

靈蘭吃了一驚,還來不及掙開,張梓沐已幫她一桿打出去了,嘭的一聲,一標(biāo)進(jìn)球,靈蘭象只受了驚嚇的兔子一下跳開了。昊宇拉過靈蘭對張梓沐說“差不多得了!你別得寸進(jìn)尺啊!”

張梓沐沒搭理他,他打了一下巧粉,吹了一下說“當(dāng)哥了不起啊,和我打一盤啊!”

昊宇把外套一扔說“來就來啊!”兩人象兩只斗牛一樣開戰(zhàn)了。

韓楚禹看著他倆沒吭聲,他遞給靈蘭一瓶水,說“要不要一起去玩賽車?”

靈蘭看著昊宇他倆打臺球,有種奇怪的感覺浮上心頭,她覺得自己好象會玩一樣,看她神色有點怪異,韓楚禹小聲問她“怎么了?”

“說來你可能不信,但我覺得好象自己應(yīng)該會打。”靈蘭猶豫了一下說。

昊宇也聽見了,停下來也好奇地望著她,然后把球桿遞給她調(diào)皮地說“過來,給哥露兩手。”

靈蘭接過他的球桿,看了張梓沐一眼,“要不,我替昊宇打剩下的球?”

張梓沐當(dāng)然求之不得,靈蘭熟悉了一下局面,又熟悉了一下打球姿式,試探著打了一個球,但是偏了。

“再試試。”張梓沐替她擦了一下巧粉,鼓勵她。

靈蘭歪頭想了想,又轉(zhuǎn)轉(zhuǎn)手腕,沒理會剛才的失誤,直接又開打,嘭的一聲,球果斷入洞,回球的位置很棒,她調(diào)整一下角度,干脆利落地又打了幾球,無一落空,控球有度,角度精準(zhǔn),幾乎是一桿到底。

幾個人早已驚呆了,特別是張梓沐幾乎不敢相信這么颯爽的女生居然是靈蘭!

韓楚禹不可思議地摸了摸鼻子,偷偷地和昊宇說“靈蘭象是變了一個人似的,和平常完全不同,太讓人意外了!太帥了!”

昊宇心里似千軍萬馬奔騰而過,他知道,就象靈蘭會騎自行車一樣,這都是瑟瑞娜的技能,不知道靈蘭還會什么其他技能呢?

張梓沐目光沉沉,靈蘭到底是怎么樣的一個姑娘呢,越走近越想了解越是覺得神秘。“打得真好,好象專門練過一樣。”他拍手叫好,“讓人匪夷所思!都不象是你了!”

靈蘭一頓,這句話讓她心驚,好象自己的秘密被人知曉了一樣,有點慌張和不知所措。

“這就叫天賦!”昊宇趕緊說“你打了這么多年,還不是敗給我家靈蘭,所以你努力過后才會明白天賦有多重要!”

大家呵呵笑起來,玩了一會臺球,昊宇又拉著他倆組隊去玩射擊和賽車的游戲機(jī),在亂哄哄中熱鬧起來。

“昊宇,如果我追靈蘭,你覺得怎么樣?”在去買飲料的路上韓楚禹偷偷問昊宇,昊宇斜著眼看了他一眼說“沒戲!”

“為啥?”

“不為啥,就是沒戲,你別添亂啊,我告訴你,再象上次那樣讓靈蘭難堪,咱們連兄弟都沒得做!”昊宇警告他。

“什么叫添亂啊,我是認(rèn)真的,是兄弟才和你說的。”韓楚禹認(rèn)真的說。

“你想想你媽!如果你這個時候談戀愛,還是和靈蘭,你媽不得把學(xué)校給鬧翻了?我老舅估計新賬舊賬一起和你媽算,那時候你怎么收場?”

韓楚禹簡直是晴天霹靂,被驚傻了。

“傻不拉嘰的,只長個子不長腦子,你還是好好畫你的畫吧,別給我家靈蘭添亂啊!有一個張梓沐就夠讓人煩的了。”昊宇心煩意亂地說。

“那憑什么張梓沐可以追你妹啊,我就不行?”韓楚禹一聽到這里又不干了。

“因為張梓沐考大學(xué)是十拿九穩(wěn)的事兒,而且他媽和你媽不一樣!”昊宇說話如尖刀一刀扎在他心尖上。

韓楚禹聽到這里已被傷得透透的,又氣又惱了,本來就不善言談,現(xiàn)在更是說不出話來。昊宇看他那個樣子,又好氣又好笑“等你安穩(wěn)上了大學(xué)再說吧,到時候你想追誰就追誰,你不行,我?guī)湍悖 ?

“去你的吧!”韓楚禹氣得一腳踢在他屁股上,走了。

張梓沐和靈蘭在沙發(fā)上等著昊宇他們買飲料。

“你打臺球這么好,是練過的吧?”

“……沒有。”靈蘭老實地說“我不記得有練過。也許是天賦異鼎?”她歪著頭一笑。

張梓沐見她不想說,也不勉強(qiáng),他拿過一個桔子仔細(xì)剝開遞給靈蘭,靈蘭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嘴說“張梓沐,過幾個月我就要回加拿大了,也許大家各分東西就再也見不到了。所以,我覺得你現(xiàn)在對我的好,我怕是不能接受了。”

“你想報什么學(xué)校?”張梓沐根本就不接她的話。

“……我還沒定,還得和我媽商量。”靈蘭一愣。

“你什么時候能商量出結(jié)果?”張梓沐把桔子遞給靈蘭,“多吃點水果,游戲廳太干燥了。”

靈蘭搖搖頭“我媽現(xiàn)在在美國做醫(yī)學(xué)科研,要過好一段時間才能回來,到時候我再和她商量。”

“那你是要去美國念書?”

“不,我不喜歡美國,我想去英國。”

“嗯,好。”張梓沐點點頭。

靈蘭吃著桔子,想明確地給張梓沐說清自己的想法,沒想到張梓沐搶先開口了。

“靈蘭,你不用說我都知道你想說什么,我想讓你知道我的想法,你現(xiàn)在不接受我沒問題,因為我們年紀(jì)還小,未來還不確定。但是我確定地告訴你,我以后的大學(xué)一定和你的大學(xué)在一個城市或者在同一所大學(xué),我會讓未來變更越來越確定,我們拭目以待。”張梓沐握住她的手腕,就是她受過傷的手腕,極認(rèn)真地看著她“每個人每個家庭都有自己的故事,你之前發(fā)生過什么除非你想說,否則我不問。但是你以后發(fā)生什么,我都會陪在你身邊。”

靈蘭望著他,平靜地說“你對我一無所知。我不會喜歡你的,不是你的原因,是我自己的原因,我不具備和一個人相知相守的條件。”她抽出手腕說“真相往往非常殘忍,我不打算騙你,只是不想告訴你。”

一水接到一個令他非常意外的電話,是黃佼佼打來的,一水接到電話立刻往外沖。

“姐,我出去一趟,是佼佼打的電話,她爸出事了。”一水一邊走一連給怡山說。

黃佼佼在家已經(jīng)六神無主了,她爸爸酗酒后忽然昏迷了,她叫了救護(hù)車,但是身無分文,只能向一水求助。

一水趕到醫(yī)院,看到走廊上無助孤單的小姑娘,心一下子就疼了。

“佼佼,佼佼!”一水老遠(yuǎn)就喊,小姑娘一看到一水,立刻紅了眼“劉叔叔,怎么辦啊?我爸昏過去了,一直沒有醒。”

“別怕別怕,有我呢,我先去問問醫(yī)生,你別亂跑,就在這里等我。”一水趕緊去問情況,剛好醫(yī)院有位主治醫(yī)生是他朋友,他在來的路上已聯(lián)系上了。

“中風(fēng)的可能性很大,現(xiàn)在要做檢查,看看是缺血性的還是出血性的,如果是缺血性的,大概率就是腦梗,出血性就是腦出血。不管是哪種情況,都非常危險,現(xiàn)在要盡快做檢查。”醫(yī)生簡短地給他說。

一水猜想,黃志忠常年酗酒,酒精早已麻痹了他的神經(jīng),這次醉酒之后就腦卒中了,然后可能摔倒了,重重摔倒在地,引起了腦出血,家里無人,又耽誤了時間,以至于現(xiàn)在昏迷不醒。

一水忙前忙后,飛奔著去交費,和護(hù)士一起推著昏迷中的黃志忠去做各項檢查,等他忙完已是深夜。黃佼佼還焦急地等在走廊,連飯都沒吃,也不敢走遠(yuǎn),也不知道情況,急得嘴巴都起皮了。看到一水過來,她都不敢問情況,生怕一水告訴她噩耗。

“佼佼,你爸爸需要做一個手術(shù),檢查結(jié)果顯示,他后腦部有一個大血塊,可能是摔倒導(dǎo)致的,如果把這個血塊拿出來,你爸爸就能醒過來。具體情況醫(yī)生手術(shù)后會告訴我們。”一水盡量用緩和的語氣告訴她,其實情況比這要糟糕,黃志忠被發(fā)現(xiàn)的時間有點晚,耽誤了最佳治療時間,現(xiàn)在就是盡最大努力保命而已,想要康復(fù)就更難了。

黃佼佼聽后嚇得臉都白了,全身的力量被抽走了一樣,一下子癱倒在地,一水趕緊一把接住她,小姑娘全身簌簌發(fā)抖,“劉叔叔,我爸爸不會死吧?他如果不在了,我就是孤兒了。”

一水一下子紅了眼,“佼佼,好孩子,你不會是孤兒的,永遠(yuǎn)不會的。”說完眼淚一下子掉下來,黃佼佼被他的眼淚嚇到了,有點不知所措,“劉叔,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一水趕緊別過頭擦了下臉,又說“我去給你買點東西吃,你爸馬上要做手術(shù),我們還得等他出來呢。”說完匆匆跑了出去。

一水跑出大門,再也忍不住,眼淚流了一臉,親生女兒不能相認(rèn),只能看著她這么可憐受苦,還有什么比這更痛心的呢?

一水和黃佼佼在手術(shù)室門口等了五個多小時,小姑娘撐不住在椅子上睡著了,一水脫下大衣蓋在她身上,仔細(xì)地看著她的睡顏,光潔的額頭,杏眼濃眉,尖尖小臉楚楚可憐,神似齊麗娟。

他揉揉額頭,心想,我之前怎么沒看出來呢,眉眼這么像齊麗娟,額頭鼻子像我。他低頭看到黃佼佼的球鞋尖已磨破了,手腕上還戴著護(hù)腕擋住那條傷口,想到自己的女兒的生活和過往,心里更堵得發(fā)慌。

手術(shù)室的門忽然開了,一水趕緊走過去。

“手術(shù)是成功的,應(yīng)該是沒有生命危險,但是估計醒過來行動會受影響,血塊壓迫腦神經(jīng)的時間太長,而且出血有好幾處,能搶救過來只能說是他命大。”醫(yī)生也是如釋重負(fù),

一水一個勁兒地道謝,黃佼佼也醒過來了,一把抓住黃志忠的手,連連喊“爸爸,爸爸,你怎么樣啊?”

“讓他靜養(yǎng)吧,這幾天都要注意觀察。”醫(yī)生交待完,護(hù)士和一水趕緊送黃志忠回病房,一水已安排好了護(hù)工。

“我送你回小院,你先住我那里,上次那個阿姨你也見過,是張昊宇的媽媽,然后我回來看著你爸。”

黃佼佼堅持要回自己家住,僵持不下,“我得回家收拾收拾,等我爸回來。”黃佼佼輕聲說,一水聽了,心痛如絞。

黃志忠象一株生命力強(qiáng)大的野草,他晃悠悠從鬼門關(guān)里轉(zhuǎn)了一圈又回來了,一睜眼還不清楚情況,只覺得頭暈?zāi)垦#斫┯玻ぷ又敝钡陌l(fā)不出聲音來,他努力轉(zhuǎn)頭看了看,想了好一會兒也不明白自己在哪,護(hù)工發(fā)現(xiàn)他醒了,趕緊叫醒椅子上打盹的一水。

“老哥兒,您可算是醒了,嚇?biāo)牢覀兞耍 币凰s緊過去,又按鈴叫護(hù)士。

黃志忠嗓子發(fā)直說不了話,全身又疼又麻,想動一下發(fā)現(xiàn)也動不了,他急得吼吼,護(hù)士和醫(yī)生都擁進(jìn)來。

“命是保住了,現(xiàn)在還看不出來恢復(fù)情況,但是很有可能有中風(fēng)的后遺癥。”醫(yī)生悄悄給一水說,“就是可能會偏癱。”

一水聽了松了一口氣,最起碼保住了一條命!康復(fù)的事,慢慢來唄。

經(jīng)過幾天盡心的照顧,黃志忠也搞清楚了整個狀況,他心里什么都明白,但是說不出來——他偏癱了,半邊臉也歪了,舌頭也不聽使喚了,更別提手腳了。他心里又怕又急,只能大聲嚷嚷,口水流了一下巴也不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黃佼佼看到他這個樣子,強(qiáng)忍著淚水好聲安慰他,握著他的手,一直和他說話,說等他好了,她就帶他回去,天天推他出去曬太陽,等他會走路了,她就陪他去遛彎,他想吃什么,她就做什么,她的廚藝從小就好……

好多年了,黃志忠都沒有聽到女兒這么耐心地和他說話,似乎從她媽媽去世后,她再也沒拉過他的手,而他對孩子越來越暴躁,女兒也越來越叛逆越來越出格,再后來女兒和他如同水火,住一在一個屋檐下,幾乎都不交談,一講話沒兩句兩個人都開始諷刺挖苦到大吵。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那么粉嘟嘟胖乎乎象小鳥一樣嘰嘰喳喳可愛的小姑娘就走遠(yuǎn)了,遠(yuǎn)到以為失去她了。

而現(xiàn)在他已半死不活成為累贅的時候,自己心愛的小姑娘又回來了,軟軟糯糯好象從未離開一樣。

結(jié)婚的時候,齊麗娟是大著肚子嫁給他的,他從未嫌棄過她們母女,視如已出,但是齊麗娟就象一塊捂不熱的石頭,再到后來那么決絕地去死,寧愿死也不愿和他好好生活,他就開始恨了,又愛又恨,特別是孩子長得越來越像她,他就越恨。現(xiàn)在他對自己又悔又恨,但是來不及了。他心里想,他不能再拖累女兒了,他早已知道孩子是齊麗娟前夫的,但他從來沒有去打聽他前夫是誰,只到他去給齊麗娟辦死亡證明,他才知道她的前夫叫劉一水。后來陰差陽錯,黃佼佼居然遇到了她自己的生父,并被他所救助!命運安排得如此巧妙,讓他無言以對,避無可避。

不知道是黃志忠生命力強(qiáng)大,還是情緒好轉(zhuǎn)的原因,他可以慢慢坐起來了,說話嘟嘟囔囔但能簡單表達(dá)了,可以出院了。

一水送他倆回家,堅持請了長期護(hù)工給他,黃志忠沒有拒絕,畢竟他偏癱之后生活難以自理,而孩子還要正常上學(xué)。日子再艱難還是得繼續(xù)過下去。

生活并沒有給黃志忠喘息的機(jī)會,一個月后他再度腦梗,再度入院。一水請了最好的醫(yī)生總算把他從鬼門關(guān)里拉回來,昏迷幾天后,黃志忠清醒過來,他知道他時日無多,如果再來一次,神仙難救。從他清醒開始,他就在想要把孩子還給劉一水,不能因為自私讓孩子蒙在鼓里成為孤兒,再說呢,等他雙眼一閉,身后事都是浮云,該相認(rèn)的總會相認(rèn),難道他還從棺材里爬出來阻攔嗎?他想得很明白。

一水一直在他身邊照顧他,他希望黃志忠能安然無恙,他想報答他對孩子的養(yǎng)育之恩,不管孩子經(jīng)歷了什么,黃志忠都是盡力了。而且這個可憐的人,生活好象從頭到尾都沒有善待他。

“劉一水,”黃志忠口齒不清,舌頭僵直“把佼佼認(rèn)回去吧。”他費力說完眼淚也掉下來“把她照顧好,她是好孩子。”

一水握著他的手,幫他擦掉口水“老哥,你好好養(yǎng)病,啥事都別想了,這事兒以后再說。”

黃志忠搖搖頭說“我怕來不及了。我把她交給你,我就放心找麗娟去了。”

一水聽了心里惻然,“老哥,你放心養(yǎng)病,你也不用擔(dān)心佼佼,她永遠(yuǎn)是你女兒,我會照顧好的。”

黃志忠點點頭說“我想回家。”

一水給怡山說了黃志忠的情況,“如果再出現(xiàn)一次腦梗,那就可能救不回來了。”一水憂心忡忡地說“可憐佼佼還不知道這個嚴(yán)重性,老黃要我和佼佼相認(rèn),但這個時候,我真開不了這個口。”

“是難,我也怕佼佼知道這個情況,一時之間接受不了。”怡山說“更何況,老黃如果一撒手,對佼佼而言打擊太大了。”

“反正盡力去救,現(xiàn)在就是用藥保著呢,請了兩個護(hù)工兩班倒,希望能保住命。”一水嘆氣。“家里的東西我也讓人收拾好了,暖氣不行,我給裝了電暖,窗戶也不行,漏風(fēng),老黃住院的時候我讓人全部給換了。廚房也重弄了一遍,真心疼佼佼住在那個環(huán)境。”

“那不也沒辦法不是?老黃也是盡力照顧她娘倆了,給了一個家,又把孩子拉扯大。”

正說著,護(hù)工打來電話,說黃志忠讓一水過去,一水和怡山對視一眼,“我和你一起去,這么大事兒!”怡山拿過外套喊,“胖蛋,蛋!我和你舅出去一趟。”

昊宇趕緊從屋里出來,看到一臉凝重的一水和怡山,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發(fā)生什么事了。

一水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說“我和你媽去佼佼家一趟,你和靈蘭出去吃飯,晚上早點睡。”

“老舅,是不是黃佼佼的爸爸出事了?”昊宇有點擔(dān)心。

“回來再說吧,有些事是得告訴你倆。”一水和怡山匆匆出去了。

到了黃志忠家,看到黃志忠精神尚好,神智清楚,一水松了一口氣。黃佼佼聽到他們來了,放下作業(yè)過來招呼。

“佼佼,”黃志忠盡量讓自己口齒清楚一點“你媽媽叫齊麗娟。”黃佼佼不明所以,看著她爸爸那么嚴(yán)肅和凝重,她只能點點頭。

“你的親生父親叫劉一水。”黃志忠說。

黃佼佼心里一個炸雷驚起,所有的意識都好象消失了,她腦子里一片空白,直愣愣地望著她爸爸,黃志忠一鼓作氣地說完“你媽媽是懷著你嫁給我的,她的前夫就是劉一水。”

“爸爸,你是不是糊涂了?”黃佼佼根本不相信,“劉叔叔,是不是我爸要把我托付給您,所以才這么說的?”

“佼佼!”黃志忠打斷她“打開床下的盒子。”

黃佼佼從他床下拉出一個舊工具箱,在他的示意下一層層打開,最下面有一個舊鐵盒,拿出來打開,里面有一張離婚證,一張結(jié)婚證,還有她的出生證明。

離婚證是齊麗婚和劉一水的,結(jié)婚證是黃志忠和齊麗娟的,而她的出生證明上的時間顯示她確是在黃志忠和母親結(jié)婚后三個月就出生了。

黃佼佼心里已六神無主,她無助地看著一水“劉叔叔,這是怎么回事兒啊?”這些天家里發(fā)生了這么多事,都是一水在照顧,在心里她已把他當(dāng)成了依靠。

“佼佼,你媽媽的確是我前妻,當(dāng)時她和我離婚的時候,我并不知道她懷孕了,而且離婚之后就失蹤了,我們找了很長時間都沒有找到。從此以后,你媽媽就沒有再和我們有任何聯(lián)系。”一水說。

黃佼佼聽到這里,心里明白黃志忠說的話是真的了,她全身發(fā)抖癱坐下來,一言不發(fā)。

“你媽媽是在XZ遇到我的,”黃志忠說“我在XZ經(jīng)營一個酒吧,她來應(yīng)聘駐唱,她月份越來越大,我想照顧她,你媽并不想嫁給我的,她只想讓孩子有個家。我知道。”

“你是什么時候知道我的身世的?”黃佼佼從驚愕中慢慢平靜下來,但是還是止不住發(fā)抖,牙齒噔噔作響。

“是上次你喝醉酒被靈蘭帶回家才知道,你爸爸喝醉后不小心說出來的。”一水說。“我不敢和你相認(rèn)是怕你受不了這個消息,而且,你爸爸把你養(yǎng)大,我忽然認(rèn)你,他怎么辦?”

“你倆說什么就是什么啊?”黃佼佼說“我憑什么相信你們啊?是不是你快要死了,所以才這么胡說八道?”黃佼佼哭起來,對著黃志忠大聲說“還是說這些年你對我從來都不滿意,做什么你都不滿意,你不想要我了?!”

“還有你!”黃佼佼忽然指著一水大哭大喊“這么長時間來,你幫我們這么多,是不是不安好心?你倒底圖什么?”黃佼佼崩潰了,整個情緒狂亂,她根本不知道該信誰,也不知道自己是誰,養(yǎng)育了自己十幾年的父親不是生父,這些年兩人相愛相恨就是這個原因嗎?她經(jīng)歷了那么多,自己的生父卻逍遙在外,任自己在爛泥里掙扎卻把別的女兒捧在手心里,為她撐腰出氣,叫她閨女……所有的信息一下涌上來,黃佼佼覺得自己快爆炸了,她不停地尖叫不停地哭喊“為什么?!為什么?!你們滾出去!滾出去!”她站起來抽打著一水,把他們往外推。

“佼佼,你冷靜一下。”一水緊緊抓住她手,“你爸爸不能再受刺激了!聽到?jīng)]有?!你冷靜一下。”

一水一把把她拽到屋里,她看到黃志忠一臉蒼白,滿臉淚水,嘴唇顫抖急得只能喊出佼佼佼佼……她一下子就心軟了,眼前這個男人不管多難從未想過拋棄她,現(xiàn)在病入膏肓還要為自己未來考慮,放心不下自己,她撲到他懷里哭著說“你就是我爸爸,我是不會離開你的。媽媽離開我們,我是不會離開你的。”

黃志忠和她抱頭痛哭,怡山也掉下淚來,她過去撫著她的背說“好孩子,好孩子,你不會再受苦了,你也不會離開你爸爸,你是有兩個爸爸。我們一起照顧你爸爸,照顧你,讓你爸爸身體好起來,你也有更好的生活,你們一直會在一起。好嗎?”

黃佼佼不理她,她慢慢冷靜下來,她知道不能再刺激她爸爸了,醫(yī)生反復(fù)交待,情緒激動會影腦部供血,萬萬不能讓他再腦梗了。

“爸爸你別激動了,你大口呼吸,平靜平靜。”黃佼佼抽噎著安慰黃志忠,“我哪兒都不去,就在家里陪著你。”

“老哥,你感覺怎么樣?”一水過來,趕緊給他拿了一片藥,黃佼佼搶著去倒了水,好一會兒黃志忠才緩過氣來。

屋里這會兒一片安靜,黃佼佼緊緊握著他的手,怕一松手他就離他而去了。

“佼佼,”黃志忠慢慢開口,“你是大孩子了,你的親生父親,你認(rèn)與不認(rèn),這就是血脈,就是事實。我不用再和你講道理,你什么都明白。”黃志忠緩了一會兒又說“聽爸爸一句話,這些年爸爸沒有照顧好你,以后你的生活就由你親爸照顧了,我和你媽媽都會很開心。如果你生活得不好,我有什么臉去見你媽?說真的,自從你媽走了,我就一點也不怕死,恨不得早一點去見你媽,想問問她為什么要這么做,這些年恨她真是恨到骨頭里了,但是我馬上要去見她了,我又舍不得你。”

“爸爸,你別說了,你歇會兒,我懂你的意思了。”黃佼佼見他上氣不接下氣,嚇得不敢讓他再說。

“聽我把話說話,”黃志忠說“再不說怕是沒機(jī)會說了,一水……”一水趕緊走上去,握住他的手,“一水,我對不住麗娟,沒把佼佼照顧好,接下來到你啦,由你照顧了!”

一水哽咽著說“老哥,謝謝你啦,苦了這么多年,現(xiàn)在可以享福了,閨女大了,我們都是一家人,好好在一起生活。”

“佼佼,過來,以后你有依靠了,我可就放心了,我就高興了!佼佼,好不好?”黃志忠有了笑顏,怡山看這個情況心里有點發(fā)冷,趕緊給佼佼使眼色,佼佼依偎在他身邊,乖巧地地說“好!爸爸你放心吧!我以后都好好的!”

黃志忠聽到黃佼佼的答復(fù),眼神亮起來,整個精神也好了,他甚至提議全家人一起吃個團(tuán)圓飯,“團(tuán)圓就得吃餃子!”

三天后,黃志忠再次腦梗,這一次沒有搶救過來,他走了,去找他又愛又恨的齊麗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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