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老態龍鐘的老頭子。

須發皆白，慈眉善目，頗有幾分有德老者的風范。

此人，是臨江縣城最有名氣的仵作。

名為宋經。

他年輕時的履歷極為輝煌，曾經到省城當過當時省城提督衙門的仵作，也破過不少大案要案。

平日里所做之檢驗，詳細謹慎，幾乎沒有一絲破綻。

他今天來，是向江華請教一件事的。

那就是那件，至親之血融入骨髓的原因。

那件事，在整個臨江縣仵作中產生了連鎖反應，造成許多仵作，都將此法，作為鑒別至親的一種最為重要的方法。

從此仵作多了一項技能？

但是，宋經以知其然，更想知其所以然。

“小友……”

宋經撫著胡須，輕輕開口。

“這位老先生，您雖然年歲比我大，但是在這回春縣醫院是沒有任何區別的。”

“請叫我大夫，或者醫生，謝謝。”

宋經被頂回去，卻是愕然了半天。

隨后微微一笑，心道這年輕人果然心比天高。

“江大夫。我名叫宋經。”

宋經含笑說道。

“想必江大夫聽說過。”

江華抬頭看了一眼。

“老客戶……不，記不得了，看的人太多了。”

宋經怔了一下，隨后從懷中掏出了一套銀針。

宋經此舉，自然是想表明身份。

但是江華看了一眼，卻是連連搖頭。

弄得宋經很懵，不知道江華為什么要搖頭。

“宋老先生，這就是給您治病之大夫所用的銀針？”

“果然是劣等，殘劣不堪。”

江華一邊搖頭，一邊取出了一套看起來普通的銀針。

“……此針，為牛骨所磨制的骨針，雖然不稱為上品，但還算過得，且牛骨有壯陽的功效，比你那銀針高明百倍。”

江華隨后抬頭看向宋經，認真的說道。

“宋老先生，我觀你氣血雖然看似旺盛，其實內里很虛，應該是過了很多養尊處優的日子，很少鍛煉，導致的外強中干，如果不救治，很快會釀成大禍。”

江華略一沉吟。

“您放心，正所謂醫者父母心……您每星期一三五來我這里來針灸，我保證一個月之內，可以讓您病根盡除，而且還否極泰來，以后活個古稀之歲還是沒問題的。”

江華說完，宋經有些懵。

江華所說是真的？

自己這副身子骨，不治真的要不行了？

自己怎么看不出來？

“其實，我是個仵作。”

宋經半天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說了出來。

“仵作！”

江華有些訝異。

“自己的身體都沒搞好，還怎么勘驗別人的尸體？”

“勘驗尸體中，看似簡單，其實也同樣需要望聞問切，和對尸體經絡的了解，才能找到死亡原因。”

“你連最基本的望聞問切都不懂，還自稱仵作？”

“老先生，您還是趕快告老還鄉吧，就您這技術，只是耽誤案子罷了。”

宋經被江華這一頓搶白弄的有些懵。

江華的話，雖然話糙，但是理不糙。

仵作一職雖然是和死人打交道，但，的確需要有望聞問切的學問。

他沉浸仵作數十年，按理說，望聞問切已經很厲害了。

沒想到，這次居然遇到了一個后生，一口道出了自己身子的隱疾……

這說明自己的望聞問切，還遠遠沒到家啊。

秉著學無先后，達者為師的態度，宋經微微一拱手。

“不知，江大夫，是怎么看出我氣血虛弱，外強中干的呢。”

“很簡單。”

江華摘掉聽診器，隨后淡然開口道。

“你天庭飽滿，面色潤紅，乍看就是氣血太旺盛所致。”

宋經掏出了一個小本本，一邊聽，一邊耐心的記著。

“但是，恰恰是你的臉色過于紅潤，才說明你是虛不受補。”

“人體調節器官，在于脾臟，脾臟五行為火，我觀你年紀六十有余，此時的老者，若是面色如常，唇齒紅潤，才是健康的表現，但是你顯然不是。”

“你若不信，我聽聽便知。”

江華抬了抬手中的聽診器。

宋經一臉懵逼的看著江華手中的聽診器，卻是下意識的開口道。

“這是什么？”

“聽診器。”

江華回答了一聲，隨后戴上聽診器，隨后開口道。

“宋老先生，請把衣服掀起來。”

宋經掀起了衣服，江華拿著聽診器，鋁膜送來了一陣陣震動的聲音。

宋經看向這個冰冰涼涼的東西，心中很是訝異。

這是什么檢查器具？

居然可以檢查，這身體之中的器官嗎？

這到底是什么原理呢？

宋經看到這個，就像心被抓一般，癢癢的。

江華聽了半天，卻是深深的皺起了眉頭。

宋經心神不知不覺咯噔一下。

“江大夫，有什么問題嗎？”

宋經雖然年歲已高，但是，可能是一輩子和尸體打交道的原因，極為惜命，看到江華這副表情，忍不住問道。

江華細細的看了宋經一眼。

“最近是不是食用了千年人參？”

宋經點了點頭。

“還每天使用何首烏與驢皮阿膠？”

“每頓必吃燕窩？”

“每餐一個鮑魚？”

……

江華問了一大堆東西，宋經只是點頭。

他不了解，這些東西不都是補血的嗎，就算有問題，也不至于虛不受補吧。

畢竟自己的身體一向很硬朗的。

早年打下的底子，風里來雨里去，一身筋骨早就練就了。

就算自己這些年疏于鍛煉，但是身子骨應該沒有什么問題吧……

江華卻用手扶額，無力的開口道。

“宋老先生，您的麻煩大了。”

江華沉思了一下，卻是說道。

“您家是不是比較殷實？”

宋經點了點頭。

“您是不是有至少三個以上的子嗣。”

宋經有些懵。

這，江華是怎么看出來的！

但是，自己虛不受補，和家境殷實以及子嗣多，有什么關系啊。

“您的哪個兒子，平日里，最喜歡把這些大補之物孝敬給您，您就要小心他。”

江華說完，在宋經的驚愕中，卻是開口道。

“清官難斷家務事……江華此話到此為止。”

“宋老先生，您還有什么問題嗎？沒有的話請結賬。”

“三兩銀子，一錢不少。”

“銀票可找零，銀子可兌換碎銀子。”

“公平看病，童叟無欺。”

宋經，此時腦子一團亂麻，沒想到，自己問個問題，居然把自己問懵了。

“等等，江大夫，您剛才不是說，要給我針灸的嗎？”

“不需要了，家里的事情，捋不清楚，就算真的治好你的虛不受補，一樣朝不保夕。”

“宋老先生……”

江華目光直視宋經，卻是開口道。

“您還是多保重身體吧。”

“來人啊，下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