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軸拉回到半年前,2012年底,組建公司之前。
許恒和王雨在之前的公司就是同事,許恒在項目部,王雨在理財部(也叫市場部)。王雨拉著許恒想和田興組建一家公司。王雨在當時的公司里一直是業績冠軍,但因性格執拗,總是不被重視,更得不到重用。
“田總我是了解的,我和他接觸那么多年,知道他做事的風格。而且他的專業程度一定比咱們現在這個老板要強很多。我現在不想一個人去那里,如果你能和我一起來,相互間有個照應,咱們一起做事,我就踏實多了。”王雨對許恒說道。
許恒了解王雨,所以對他那些許愿也好、畫餅也罷的話并不感興趣,打斷了王雨的話,問:“先別和我說這些,你要離開是不是嫌提成太低了?”
王雨愣了一下,隨即說:“肯定是有這方面的考慮,但是我著實是有些心寒了,這才是主要原因。”接著又道,“你想,將近百余人的團隊,貸款端(也叫‘投資端’或‘項目端’)的收益至少都是24%的年化回報,給到我們這里的點位,包含客戶、房租、員工開支,所有統計起來還到不了18%,一個人拿走的利潤比我們所有人都多。財散人聚,財聚人散,你說我們還能再跟著他干嗎?估計他早就不想好好干了,就惦記著卷包會了。”
“你這是只見樹木,不見森林。看問題如此浮于表面,可知道這中間有多少白的、黑的、灰的利潤嗎?中間的水流流到哪里,你知道嗎?”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肉都沒吃夠,怎么有工夫去考慮這骨頭縫兒里的事?”
“掙多少錢,擔多少風險。一月賺一萬,就擔一萬塊的風險;一年賺一千萬,自然要擔一千萬的風險!多少人有命掙沒命花,你不能光看老板吃肉,也得看老板扛事兒呢!”許恒很理性地勸慰王雨。
“財散人聚,財聚人散,他做事兒這么絕,我還跟著他,這不是愚忠嗎?”王雨道。
“不好直接這樣講。老板的城府那么深,有些事情你還沒有看透,怎能說愚忠?”許恒問。
“寧教天下人負我,休叫我負天下人!”
“你又不是曹操!曹操是白臉的奸雄,本就不是正面人物。我更勸你不要做呂布——三姓家奴,最后還是被斬首了!”
“一個億一年就有六百萬的利潤!我一個團隊一年能做五個億的業績,也就是三千萬的利潤,可現在則只能一年賺三十萬,你說這落差我能接受得了嗎?”王雨越說越激動,“再說,這老板的個人作風也不怎么樣,我早就不想跟著他干了。”
“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這樣的事情,你怎么可能知道?”許恒問。
“也就是你這樣的正人君子不關心這種事情,這基本是公開的秘密了。就和你說一個親眼所見的事吧!有一回公司聚餐,我開車把老板和行政總監送回去,他們先上樓,我停好車,準備還鑰匙的時候,發現辦公室的門都反鎖了。你說孤男寡女的,在里面能干什么?”王雨信誓旦旦道。
“這不是你我該操心的事。”許恒仍是將信將疑。
“看著人家尋歡作樂,咱們還正經八百地假道學,這不是開玩笑嗎?”
“不好這樣講,老板也有老板的壓力。生意講究腳踏實地,不能只看到眼前的虛假繁華!”許恒義正詞嚴道。
王雨憤憤不平道:“多說無益!這種敗類不值得我們費口舌。田總就不一樣了,科班出身,華爾街鍍金回來,又有多年證券公司的從業經驗,你應該和他見面多聊聊。”
“你這叫部門業務串聯!別犯這樣錯誤!”
“那是金融機構的事兒,咱是民營企業,哪有這么多條條框框!”
“做事情,還是規規矩矩的好!什么事情都胡來,那不是自己作死嗎?”許恒有自己的堅持。
“眼前的利潤這么豐厚,難道白白錯失?”王雨道。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有命掙沒命花,還不如不賺。只重眼前利益,是忘記了伸手必被捉的道理!你要考慮長遠的發展!收益和風險本身就是硬幣的正反面,企業家可以保持樂觀,可以熱情,但是投資者必須悲觀,必須冷靜!你不關注風險,只看收益,這是很危險的!”
“如果這事成了,我一年能賺上千萬的利潤;即便敗了,我又不虧什么,都是老板的事情。你說,這么好的事情,我為啥不做?”
“好事都是你的,壞事都是別人的,這顯然是不合理的。你賺這個錢就要承擔賺這個錢的風險!”許恒說,“再說,我不太喜歡這些海歸。他們總是以西方的視角考量中國,說這不符合規矩、那不符合規則,憑什么我們要遵守外國人定的規則?法律的生命不是邏輯,而是經驗。東方的思維大多是形象的,西方的則是邏輯的,沒有可比性。”
王雨根本沒聽進去,他無知者無懼,索性道:“別老拿學院派的那一套去做生意,江湖上講的是狼性,是野性!沒有殺人的心,還做什么生意?你就要有‘人擋殺人,佛擋滅佛’的心才能把事情辦下來!人不狠,站不穩!再說,只是先去和田總見個面,聊聊而已,你有什么好顧慮的?”
“好吧!你約時間,我去見見他。”許恒到底年輕,還是被王雨的激情裹挾了,最終做出了讓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