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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翠翠到了父親家，左右不見父親人，只是連母親也不見人影，就更加害怕。她不敢獨自去丁天霸家，正站在門外聽著里面的動靜，看見林家的男女老少帶著其他幾家聽到風(fēng)聲的一并過來，便帶頭沖進了丁天霸家。

整個屋子毫無光線可言，一行人直朝著后院廚房的方向。

廚房是他家光線唯一較好的地方，到處可見簡易木板搭建的案板，東一處西一處到處都是鐵鍋、釉質(zhì)凝厚的大水罐等雜物，這在平常人家倒不多見，能買到一個大水罐，都得小心用上好多年。丁天霸近十來年靠著賣糕點，成了這無名村頗為富裕的主，就連何仁德早晨幫搬運糕點，充其量在他眼里是個雜工，都是會從他那里得到報酬。

此時丁天霸正立在一個圓桶里，用腳踩踏著和面，粘膩的白色面糊粘在他黑漆漆的腳上，無不讓人作嘔！

“喲，鄉(xiāng)里鄉(xiāng)親都來了？這是有什么事呢？”看到進來這么多人，他并不驚慌，反倒一臉自如地打起了招呼。

何翠翠直奔案底，一一拿開遮擋的雜物，果真在一處案板下發(fā)現(xiàn)有口井，刷地一下倒在地上，眾人趕緊去扶。

丁天霸不緊不慢地繼續(xù)用腳和著面，笑著道：“今天是怎么了，平日里不見這么多鄉(xiāng)親來我家，一來就到處亂翻，是仗著人多欺負我弱小還是？”

跟來姓林的戶主叫林飛，已經(jīng)從石虎那里聽說了井里藏尸的事情，扭臉怒視著丁天霸狠狠地說道：“你這井，是做什么用的？”

丁天霸展顏，沉聲道：“這井是我與村長仁德一起挖的，都是存了房后的溪水，以防天旱無甘露解不時之需。近年來風(fēng)調(diào)雨順，也就一直沒用到過！咦，你們來，怎么不見仁德老爺子一起呢？”

何翠翠控制不住此刻洶涌翻滾的情緒，起身朝著丁天霸狠狠一推，丁天霸連人帶桶翻到在地，他腳上的面糊跟地上的土灰粘在一起，腌臜極了！

林飛道：“你這當(dāng)真是水井就對了，來，大家下井?！?

有人擋到說：“先扔?xùn)|西下去聽聽?！?

林飛便找來石塊扔進去，只聽“叮咚咚”一聲脆響，緊接著是咕咚咕咚的水聲，下面似乎真是水井，眾人面面相覷。何翠翠不信井里是水，于是又找來石塊扔下去，依舊泉水叮咚響，聽得見泂泂的水流聲。

丁天霸被何翠翠推倒在地，狼狽不堪地爬起來，聽著井里的水聲，眼神里露出了一絲詭笑，自顧哀憐地說：“我生來身材短小，以為這無名村是可以立身之地，沒想到，鄉(xiāng)親們還是看我不慣，你們打家劫舍到我這里，我只能眼巴巴看著瞧著，并不敢把你們怎樣！這無名村就仁德老爺真心待我，他怎么沒來，要是他來了，許能為我說上兩句公道話！”

他這一哭腔子，一屋子的人都覺得好像真做錯事一樣，林飛湊到何翠翠跟前小聲道：“這是水井啊，你確定老爺子在這井里嗎？”

何翠翠找遍了父親家里不見人影，可見的確是出了事的，咬牙切齒道：“我要下井?！?

林飛忙阻攔，“你個女人下什么井，我來?！?

林飛準備下井，另外一個壯丁找來繩子，丁天霸依舊哭腔著臉道：“這繩子是我前些日子才買的，不知道你們非得在這水井里找些什么，繩子你們用就用吧，只要能給我個如意的解釋，這屋子的一切盡你們用?！?

眾人都不吱聲，在沒找出尸體確定有人死之前，沒人敢說出這么鬧騰的緣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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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丁天霸身形矮小，這井對他來說寬松有余，但對正常人來說就顯得有些狹仄了。何仁德體形瘦削但也精練，三兩下就能下井，可林飛人高馬大，甚至有著肥大的肩膀和大肚腩，下井并不容易。站在上面往下看，井底猶如一個黑黝黝的大口，估計除了他膽肥，也沒人敢下去了。

林飛小心翼翼地把著麻繩，腳踩在井兩側(cè)的坑窩里，下一步看一步，不一會就下到有水的界面。他放眼望去全都是水，如果這里真有尸體，好歹會漂浮至水面或是看出個肢體眉目，可什么都沒有。

他喊了聲：“喂?！?

聲音碰到井壁四周和水面，便聽到“喂”......“喂”的回音。

林飛下井的時候，何翠翠從房后找來兩米長的桿子，用細繩子綁著吊下去。林飛解開繩子拿著棍子在水里來回攪動，絲毫碰不見任何障礙，只好嘆著氣順著繩子又爬上來。

丁天霸見他上來，立馬上前問道：“你們到底找什么呢，看在平日里相處融洽，我偶爾免費給你們吃糕點的份上，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吧！”

往日，丁天霸做多的糕點都會分給村里的人家吃。這會個個吃人嘴軟，什么話也說不出來，只看著何翠翠，聽她意見。

何翠翠雖然焦急，可找不見尸體也頗感無奈，只好出門來找石頭，眾人便出了丁天霸屋子，有的在門外等著，有的去了何仁德家里找人。

丁天霸眼見個個離去也沒有個解釋，故意斜著眼喊道：“你們這是要做什么？殺人放火嗎？說來就來說走就走，都欺負我身子殘呢是不？老爺子呢，怎么不見出來說句公道話？仁德老爺子啊......仁德老爺子??！”

林飛朝地上啜一口唾沫，便進了何仁德家里去尋找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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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翠翠一口氣跑到自家門口，卻見石頭躺在地上，月圓乖乖地躺在推車里。

打她老遠跑過來的時候，何仁德就滿眼含淚地沖著月圓道：“我女兒來了！”

“完了，石頭這一睡，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醒來，要是她遇上個什么麻煩，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月圓見乳母匆忙慌張的跑來，一見石頭躺著眼里的光就閹了氣，估計是特意來找小鬼打聽事情的。

何翠翠把石頭抱進房內(nèi)坑上躺著，擔(dān)心月圓一個人在家沒得照應(yīng)，便推著月圓一起往丁天霸家來。推到了門口，不知情的村民都圍上來打量著月圓。

“咦，這是誰家小妮子呀？”

何翠翠顧不得一一解答，強逼著自己定了定神，準備徹底搜查丁天霸屋子，擔(dān)心一會吵鬧聲驚動了月圓，便把推車放在門外，一個人進了屋子。

眾人見她又進去，只好也裝模作樣跟著進去。

丁天霸臥房的木門木窗，皆以脫落腐朽，土坯墻上到處可見裂開的縫隙，唯獨廚房是他鐘愛的地方，雖然凌亂倒也完整，靠近角落的地方擔(dān)著一塊木板，上面鋪著被褥，似乎他吃住都在廚房。

由于光線暗淡，何翠翠點了火把，仔細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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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月圓心里無比得意，連聲贊嘆天助好人也！她的到來不僅吸引了村民的注意，也吸引了小孩圍觀，可環(huán)顧四周，并不見楊俊杰的身影，只有何仁德顫栗著身子跟著她一起來了。

“你知道里面現(xiàn)在是什么情形嗎？為什么還沒找到尸體？”

“我怎么知道，一直跟你在一起呢不是?！焙稳实率菑娙讨闹械目謶?，只讓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女兒身上，這會見女兒進屋里去，只好緊緊靠在月圓身邊，尋求安全感。

楊俊杰躲在何仁德家門口三四米遠的槐樹下，抖著身子不敢近身，旁邊有幾個跟來看熱鬧的鬼魂，一個個探著腦袋，沒拿出兩眼發(fā)光七竅流血的厲鬼樣，倒也人模人樣。

月圓眼見時間慢慢過去，夜涼已經(jīng)凄凄襲來，笑著打趣道：“我看你可能沒救了！”

“怎么沒救，你一定要救我！”何仁德哀切回道，突然一怔，隨后不再看月圓，癡癡往一個地方走去！

月圓循眼望去，只見東頭第一家門口坐著一位老婦，正“吧嗒”“吧嗒”地掉著眼淚串子?？礃幼?，也是已經(jīng)死了，脖子上淤紅的痕跡，證明她生前是被人勒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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抹眼淚的人，正是何仁德的婆姨李如萍，兩人以鬼的形態(tài)相見，立馬四眼淚汪汪，加速了眼淚串子留下的速度，她看著都不忍心打斷。

人剛死，身體器官雖然不再運作，可體內(nèi)的水分還是尤為重要的，尤其是對鬼魂而言，要是兩人在這么哭下去，估計一刻鐘不到，就應(yīng)該齊齊去見閻王了。

何仁德拿捏得住分寸，邊哭便拉著婆姨飄到月圓跟前，真不是夫妻不進一家門，他婆姨一見這小女嬰能講話，跟她男人表現(xiàn)的一樣，有點小崩潰。

“你也是被丁天霸害的？”

李如萍臉色心事重重烏云密布，眼淚鼻涕一塊往下流著道：“上午吃過飯，他去幫鄰家搬運糕點后遲遲不歸，我以為他又去哪里嘮嗑了?？蛇^了正午直到未時正（下午兩點）我都吃完了午飯，還不見他回來，便先找到丁天霸家里......”

“哦，”月圓打斷她道：“你能不能別哭了，再哭下去，你的身形就看不見了，晚上你想怎么哭就怎么哭，這會是白天，好生注意著?！?

李如萍聽她這么一說，眼淚說停就停，何仁德笑著道：“這做鬼還有趣，說風(fēng)就是雨，說不哭，眼淚就干了?！?

“都成鬼了，你還改不了斗嘴皮子的毛病，這會還能笑出來?！崩钊缙紝χ煞驔]好氣道，又看著月圓說：“我去了丁天霸家里，只見他弱小的身子骨渾身是汗，正從后門小溪處往家里提水?！?

“噢？他見你有何反應(yīng)？”

“反應(yīng)，”李如萍回憶了起來，“好像愣了一下，對，他看我的一瞬間就呆住了，還有，對了，還有他提的水桶霎時跌落在地，桶里的水正好澆在了后院的菜地里。”

“他提水做什么？”何仁德問。

“我也這樣問他了，他說澆菜呢！我也就沒理會，直接問他有沒有見過你，他說早上見了，之后就一直沒見過，笑著把我往屋里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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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天霸正一桶一桶吃力地向井里提水，突然看見李如萍，頓時慌了神，但也就一剎那的功夫，便穩(wěn)住了情緒，笑著把李如萍往屋里讓。

他平時待客都是在廚房，何仁德夫婦是他家里的常客，平日里兩家飯有時都一起吃。這會李如萍走在前面，他尾隨在后，快到廚房門口的時候，他一個箭步上前，輪起水桶朝著李如萍腰部使勁砸過去。按理說他身材短小，可十幾年干活練就的體質(zhì)，加上知道李如萍有風(fēng)濕腰不好的毛病，這一輪，直接把李如萍給輪倒了。見她倒下，他騎腿坐在李如萍胸前，雙手使勁地掐著她的脖子，李如萍沒掙扎一會，撲騰的腿就不動了。

李如萍不動了之后，他便拿來剔刀，剔出了下午要用的肉，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她的尸首拖進臥房，塞進坑洞里。他不將李如萍推進井里，是因為一旦這樣，他一晌午提的水就功虧于潰了。

何仁德跌下井發(fā)現(xiàn)井底的秘密，他不得不殺人滅口！為了周全起見，他往井里填了土，又在廚房里找到大小合適的兩個鐵鍋，這鐵鍋跟井口大小一致，難以掉下去。他便搬來石頭，混合著稀泥用重力將鐵鍋擊到井底，又填土，再放鍋，再填土，之后放水。

他提了一晌午的水，這會井里的水已經(jīng)有了規(guī)模，任誰來都是水井的樣子，如果把李如萍放進去，只會壞事。

收拾好一切痕跡，便跟往常一樣，開始和面做糕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