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旺財看清了這灰頭灰臉的人正是自己的婆姨孫金蓮，又看了看夜晚里都美麗如霞的孫青衣，頓時惱怒，“你鬼鬼祟祟的在這爬來爬去，是作什么孽事呢？”

見她安好，孫青衣也不再憂慮，估計她此番出去是銷贓滅跡去了，這樣倒好，瞥了一眼便走了。

孫金蓮抬頭就撞見自己的男人和假象的情敵在一起，這深更半夜的孤男寡女，剛從地上爬著站起來就給了男人一巴掌，“我作孽，也不看看她那不檢點的樣子，說，這么晚你們在這做什么好事呢？”

自從孫青衣變了臉，他的臉動不動就會被婆姨打，他自知心虧，懶得理婆姨，徑直走回馬房，用鋪蓋遮了頭大睡。

孫金蓮拍了拍身上的土灰，先去了孫福來家，一看孫福來不在，心里更是確定兩人做了見不得人的事。氣沖沖跑回馬房就揭開了男人身上的鋪蓋，硬是逼他說出兩個人之間的事來。

“我說什么說，我跟她清清白白的，你讓我說什么說？”如果不是知道孫金蓮是惹不得打不得，什么事都能做出來不計后果的瘋子，他真想一紙休書休了她。

“那這么晚了，你怎么還會跟她在一塊，人家男人又不在家，你跟她，肯定沒做什么好事！”孫金蓮篤定地說。

孫旺財抬手就想給她一巴掌，手已經舉在了半空，又無奈地收了回去，他倒真希望能跟孫青衣有個什么，被這般誤會他也值了。繼續蓋了鋪蓋，打著哈欠道：“他家福來不在是要執勤，老爺發話掘地三尺，要找到最近裝神弄鬼的人，人家青衣擔心那人是你，我們正想著對策，你就回來了，我還沒問你去哪里了呢！”

“真是這樣？”孫金蓮心虛道。

“不是這樣是哪樣，你以為人都和你一樣？”

孫金蓮沒想到她會擔心自己，轉念一想，誰知道她準備在自己身上打什么主意，便故作委屈道：“裝神弄鬼的人不是我，你告訴她，不，我明天告訴她，讓她不用擔心。”

“你那么晚去哪里了？回家了？”

“噢，回家了，我想咱童兒，就回去了，”想起老爺明明發話宴席完畢，所有人都能休息，又想起之前的黑燈瞎火，就問道：“今晚還用執勤嗎？”

“怎么不用，宴會進行到一半就散了，聽說是又鬧鬼了，哪能不安排人執勤。”

“噢，”孫金蓮邊答邊暗自思索，她這次，真是賺大發了。

*

裝神弄鬼的人的確不是孫金蓮，但打砸了青衣閣的人卻是她。

大殿里賓客盈門，鼓樂齊鳴，一副鶯歌燕舞升平美況。在這熱鬧非凡其樂融融的情況下，孫府的女仆都忙前忙后，連寒暄都顧不得，男仆都一字排開，從府門口排到殿外迎接賓客，沒一個閑人。

她借口上茅房的空，從那里溜了出來，知道是亂事，也沒人會在意自己，就準備回家睡覺。卻發現府內通路皆漆黑一片，摸索走到馬房，也是伸手不見五指，她是明事人，一下子就猜到，有人故意為之。

雨天，沒有月亮，只有烏云，而烏云，夾雜著雨滴，阻礙了所有光亮。

她順著平日記憶，走小路來到妾室們的廂房，朦朧之中只見一間房子亮著燈。此時風吹的樹葉窸窸窣窣作響，夜空中時不時有沙沙的聲音，她知道那裝鬼之人，肯定在這附近，顧不得害怕，低著頭往光亮的閣房走去。

抬頭看這光亮的來源，正是青衣閣，忽聽得里面有噪雜的響動。她想知道是誰裝神弄鬼，在和孫青衣作對，欲表明心悸做對方的幫手，推門進去的瞬間，立馬有身影從窗戶一閃而過。她心跳的厲害，本以為是個女鬼，可那模糊的身影分明是個男人，這才生了恐懼之心，心臟更是加劇地跳動起來。

“撲通”

“撲通”

“撲通”

......

她聽著自己的心跳，明知道那人躲在窗戶后面的暗處，卻也不著急離開，心想都是作祟之人，彼此都是對方的恐懼源頭，她怕他，他也怕著她，便壯膽繼續留在這青衣閣。

她不著急走，是因為想試圖在房內找到一些值錢的東西。

看到床上血紅一片時，她呼吸變得困難，外面的風聲呼嘯，嚇得她加快了尋找的速度。孫青衣明日準備穿的赤色純衣纁袡禮服破爛在地，當她的雙眼看到鳳冠的時候頓時發亮，小心翼翼的拿起裹在衣服里。又在梳妝臺上翻找出首飾盒，故意推翻了妝臺，想嚇唬外面的人，把里面的首飾全倒在衣服里。估計再沒什么值錢的東西之后，不敢多做徘徊，臨走的時候又將桌椅踢到在地，方屏息凝神，消失在夜色里。

她邊跑邊想，今天這樣的夜晚，有雨，沒雷，讓人失望。如果再來些震耳欲聾的雷聲，還有那能把大地照的通亮的閃電，噢，不，不需要閃電，那會照亮世間正行竊的賊人，會嚇到他們，嚇到她。

跑到了馬房，不敢停留，直接順著那洞口爬出去，一路跑回家。到了家，將偷來的首飾分地方藏好，告別了不用言語，就能理解她這番行為的老母，又一路跑著回來。

*

這會孫金蓮躺著睡不著，滿腦子都是那黑色的身影。

“你說那裝鬼的人會是誰呢？”她問，自裝鬼謠言開始的時候，她就好奇是誰在暗地里使壞。今日見的那黑影身材高大，并不是女流之輩，這府上又沒哪個男人能跟孫青衣結怨，猜不出是誰便一時沒了分寸。

“誰知道是誰，只要不是你就好了。”孫旺財困的慌，哈欠連連，一心只想睡著。

“你說，”她腦子轉的飛快，突然就想到了孫福來，一下子被自己的想法怔住了，失聲喊道：“天哪！”

“你又發什么神經？”

“這裝神弄鬼的人可能不是女人，而是男人，如果是男人，只有可能是孫福來呀，你確定他去執勤了嗎？”

孫旺財被這話驚醒，沒了睡意，想起方才孫青衣一臉驚慌的神色，也是問自己孫福來去了哪里，像是懷疑孫福來似的。這會婆姨這么一推理，也覺得挺有道理，又想起之前傳言明明是說要殺了孫青衣報奪夫之恨，于是搖頭道：“不可能吧，他跟青衣又無怨無仇，還那么疼愛青衣，怎么會叫嚷著要殺了她呢！”

“那不是裝鬼嗎，借老夫人之口而已。”孫金蓮說著，也覺得哪里不對，思路貫穿不到一起。

“不可能是福來，聽說府上的燈火全滅過，那時候他在大殿迎賓，我還跟他在一塊呢，不可能是他。”

聽男人這么一說，那會她在青衣閣見到的人影，根本不可能是孫福來，但她想不到除了他，還有哪個男人有理由能做這事，便喃喃自語：“他跟青衣沒怨，跟老爺有啊，說不定這么做，只是想嚇唬嚇唬老爺！說不定趁你沒注意，溜出去過！”

孫旺財搖頭，“我覺得不會，這鬼肯定是個女的，都傳聽到的是真真切切的女聲，就算是孫福來趁我不注意，到處做了手腳，可扮女生，”說到這里他咳嗽兩聲，捏著嗓子學著用女人溫柔似水的尖細嗓音說道：“你看我這么說，像不像女人的聲音。”

“哈哈，”孫金蓮被他逗得大笑，“一點都不像。”

“那不就得了，所以不可能是孫福來，別亂想了，趕緊睡覺。”說完就睡去了。

孫金蓮腦海不斷閃現出那個黑影，斬釘截鐵地對天說道：“反正我確定，是個男鬼。”

“趕緊睡覺，我到寅時正（凌晨四點）還要去換福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