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夜闌姝捏住鼻子，蹙起眉頭，看向惡臭的始作俑者。“小師弟？”

“師姐，好，我是第五任。”

滕云滿臉通紅，但還是硬著頭皮走出陰影，臉上掛著羞慚、不自在的笑意。

“你的臉……哇，你好帥啊——呃，咳咳咳！”

夜闌姝水汪汪的大眼睛蕩漾著異樣的光，讓人不禁懷疑若非滕云臭味難擋，她絕對餓虎撲食似的撲過去了。

大嵇輕輕揮手，一股無形的清風掃過廳堂，令人作嘔、令滕云無地自容的臭氣消弭于無形。

“大師兄，好手段！”力融豎起大拇指，“幸虧你只出去多半天，我們就快被小師弟熏死了。”

“是啊，是啊……”山謖偷偷瞄了夜闌姝一眼，小心翼翼地站起來。“我已經幫他徹徹底底地洗了澡，但他還是這般臭。”

大嵇的眼神掃過山謖，又掠過力融，最后落在夜闌姝的臉上。

“你們誰能告訴我這是怎么回事。”他伸出修長的食指，指向垂頭喪氣的滕云。

“他！”

夜闌姝、力融和山謖毫不猶豫地指向斜坐在蒲團中的師父。

“你們這群小兔崽子，剛才還在窩里掐得死去活來，眨眼就將矛頭對準我，好沒道理！”

師父吹胡子瞪眼，唾沫星子亂飛。

“我讓你們帶第五任出去找些吃的，又沒讓你們把他殺掉。他現在這個樣子，與我何干！”

“大師兄，我可不可以發表一個小小的看法？”夜闌姝像個信心不足的的小學生舉起手臂。

“你說。”

“我們真不是故意的，出門的時候誰也沒想到出現這種狀況。”

“大師兄，師姐說得一點都沒錯。”力融插進話來，一邊謹慎地感受大嵇的情緒波動。“我想既然已經這樣了，不如權當同你離開之前一模一樣，大師兄意下如何？”

“我贊成三師兄的提議！”仿佛成語接龍，一個說完，另一個馬上搭話。“小師弟是三師兄和我扛回來的，我又幫他洗澡。他雖然瘦了許多，但絕對還是他，除了……”

山謖瞥了滕云一眼，欲言又止。

“不僅瘦了，還帥了！”

不用想，不用猜，這么說的人是師姐夜闌姝。

臭味已然消散，滕云的自尊仍鼓噪不休，他仍耷拉著腦袋，在地上尋找能容下他的縫隙。

“他們在說什么，好像在說我，聽得我一頭霧水，糊里糊涂的。”

做為一個善于邏輯思辨和查找Bug的程序猿，滕云打起精神，希望盡快從他們的只言片語中找到對他有用的信息。

根據信息熵理論，他們看似廢話的話里蘊含著極具價值的信息。

這些信息能夠幫助他了解這個世界，適應這個世界，再活一遭。

“被頂頭上司愚弄，成為同門師弟上位的踏腳石，被好朋友插刀兩肋，頭頂一片大草原，而且還發生在同一天，地球上還有比我慘的人嗎？”

“蒼天吶，玉皇大帝吶，佛祖吶，上帝吶，拉神吶，宙斯吶，奧丁吶，送子的觀音吶，招財進寶的財神爺吶，文曲星，武曲星……”

滕云默念能夠想起的所有神明的名諱。

“你們為何不讓我穿越成為王公貴族，官二代，富二代，風流倜儻的紈绔大少？你們能不能讓我活得敞敞亮亮，活得明明白白？”

“這是什么鬼地方？我究竟是誰？既然你們以那種方式毀滅我的肉體，一定具有深意。是不是讓我拯救這個世界，做救世主？”

“沒問題！但你們要給我加持，加各種buff，我要躺平！”

“你在咕噥什么呢？”山謖走近滕云，左手繞過他的后背，重重地拍在他的左肩上。“你告訴大師兄當時發生了什么。”

滕云嚇了一大跳，差點再次穿越。他抬起頭，師父和師兄、師姐的灼灼目光仿佛一把把閃著森森寒光的匕首，架在他的頸動脈上，抵在他的喉嚨處。

“我……我……”

“冷靜，理智，淡定，鎮靜，深呼吸……”

滕云一邊調整心態，大腦一邊飛速運轉，仿佛為了加速矩陣運算的GPU。

“大師兄，呃……”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像極了服務器高速運轉時嗚嗚聲，不禁愣了一下。“呃，大師兄，真的不怪師姐和三師兄，四師兄，都是我自己不小心，不小心被翊龍打到后腦勺，昏厥過去。”

“如果不是師姐和師兄同心戮力，我已成了翊龍的腹中餐。”

他鄭重其事地沖夜闌姝等人彎下腰，深吸一口氣，聲音低沉而洪亮，透著尊重和感激。

“第五任謝謝師姐，謝謝師兄，謝謝你們救我回來！”

師父、夜闌姝、力融和山謖的眼睛瞪得像銅鈴，大嵇卻瞇起眼睛，探尋似的盯著滕云。

“我說錯話了？”滕云脊背一涼，脖頸處的汗毛根根倒立而起，額頭上沁出些許冷汗。“不要再說了，靜觀其變。”

巨大空曠的廳堂中再次沉寂下來，滕云聽到心臟在耳中怦怦亂跳。

“趕了一天路，我餓了，吃飯。”大師兄打破沉默。

“得嘞，我去端飯，今天晚上我們吃烤翊龍，慶祝大師兄順利歸來，”山謖喜笑顏開，“也慶祝小師弟死里逃生！”

“我幫你。”

“你留下，讓小師弟幫四師弟。”大嵇攔下力融。

“是，大師兄。”力融狐疑地看向滕云。

“跟我去后廚，小師弟。”

山謖握住滕云的手腕，拉著他走向后門。山謖的手好似生鐵鑄就，緊緊地箍住滕云。奇怪的是，滕云只感到些許不舒服，不覺得疼。

“這就是眾神們給我的buff，金鐘罩，鐵布衫，銅筋鐵骨，不死不滅金身？如果是這樣，屁股被勞什子翊龍啃的時候，為什么疼痛難忍？”

滕云一門心思關注外面的新世界，沒意識到他的性格正在發生神奇的變化。

身為研究高深課題的理科直男，他耿直，認真，專注，思維清晰，邏輯縝密，卻單調的近乎乏味，喜歡宅在家中。

如果不是在大學期間認識黃小雅，工作后收入頗高，他根本不可能有女朋友。

或許……或許他的性格是黃小雅紅杏出墻的原因。

此時此地，他平常在網絡瀏覽的污七八糟的帖子、笑話、段子和爆梗有如深藏地下的核武器，被激活了。

被喚醒的隱匿于潛意識中的信息悄悄地改變他，加上這個他至今還未搞懂的世界存在的神秘法則，他正在進行肉眼可見卻無人察覺的變化。

大概，這就是他所幻想的buff。

不過，能否讓他躺平，猶未可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四師兄，等一下，”滕云感覺自己的語氣有些生硬，立馬補充道：“可以嗎？”

“怎么了？”

山謖停下腳步，站在純凈透明有如鏡子的池塘邊上。

“我的乖乖，這個人是我？”滕云癡癡地凝視水中的倒影，一滴口水順著嘴角滑落而下。“TM的太帥了！老天啊，你可算公平一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