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這個家伙臟兮兮的,躺在路邊睡大覺,包裹里卻有金子和銀子,肯定不是好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們將他綁在樹上,讓其自生自滅好了。”
滕云已經被水澆醒了,但緊閉雙眼,假裝在睡覺,以不變應萬變。
“臟兮兮?什么部位臟了?”
說話的人頭戴一頂玄冠,圓乎乎的臉呈豬肝色,小眼睛,塌鼻子,厚嘴唇,雙下巴,頜下綴著一縷稀稀拉拉的胡子。棗紅色的絲綢長袍緊緊地包裹著他,將圓滾滾的身材凸顯得淋漓盡致。
他白了一眼先前說話的人,盡可能地瞪大眼睛,仔細端詳緊閉雙眸的滕云。
“再澆些水到他的臉上,把他弄醒,我有話問他。”
“是,主人。”一個穿著利落勁裝的冷漠男子接過手下遞上來的皮質水袋,拔掉塞子,對準滕云。
“哎呀呀——,”滕云可不想再莫名其妙地被“滋”一臉,發出夸張的聲音,伸展雙臂。“呀,你們是何人?”他向后縮了縮身子,驚慌地看著圍住他的人。
“你,站起來,我有話問你。”
滕云在評估以什么樣的“嘴臉”應對他們,大腿被狠狠地踢了一腳。他條件反射地看過去,第一反應是“好帥”,然后遇上一雙滿是敵意和……嫉妒的眼睛。
他幡然醒悟,瞬間明白那人為何用那種眼神看自己了——我比他還帥!
若非氣氛不太對,他絕對仰天長嘯了。
“大膽!一個下賤的鄉巴佬竟敢這么看我!看我不好好地教訓你!”
這次,那人恨恨地踢向滕云的襠,眼睛閃著歹毒的光芒。
“快攔下弗煜!”
圓滾滾的主人急得大叫,拿著水袋的人立刻行動,但已來不及了。
弗煜的腳尖只取滕云的襠!
滕云的腦袋還未下達躲閃的指令,身體先動了。腰部發力,下肢向右側擰過去,堪堪護住要害部位,左大腿的后面還是結結實實地挨了一記!
“哎呦,哎呦呦,痛死我了,痛死我了……”他捂著屁股,浮夸地大喊大叫。
“馬上給我滾到一邊去!”臃腫的胖子厲聲呵斥弗煜,看向滕云的眼神閃耀著疼惜。“小兄弟,你還好嗎?請你原諒下人不懂事,我扶你起來,可好?”
斷袖之好?滕云的胳膊起來一層厚厚的雞皮疙瘩。“我沒事兒,我可以自己起來。”他一骨碌從地上站起來,干巴巴地笑著。
拿水袋的侍從的眼中閃過一道精光,表情卻不動如山,板著一張臉。
弗煜看看胖子,白嫩近乎病態的臉蛋兒涌現出潮紅之色,發出女人似的嬌哼,扭動楊柳腰,跑到馬車那一邊去了。
“嘖嘖嘖,哎呀呀,”胖子圍著滕云轉圈,將他從頭看到腳,又從腳看到頭,肥厚的嘴唇吧唧吧唧作響,還湊上前使勁嗅了嗅。“小兄弟乃可遇不可求的人才吶!”
“‘先生謬贊了,小子愧不敢當。”滕云不清楚胖子的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但隱隱覺得他有所企圖,決定憑借絕頂的聰明才智與其周旋。
“敢問小兄弟姓名,哪里人氏,為何孤身一人在此大樹下睡覺?”
胖子臉上寫滿和善親切的笑容,滕云卻從他那雙滴溜溜轉的眼睛里察覺到算計。
“我叫滕云,自有記憶以來便跟隨一個邋遢老頭子四處流浪。我問他我的父母是誰,他說我是他撿來的。兩年前,他突發疾病死了。我便獨自一人漫無目的地閑逛,靠幫人干活攢下些許錢財。”
除了第一句話,他沒有說一句真話,也沒按照帛書說。因為他不認識那個字,擔心說錯了,露出馬腳。
“哎呀,好凄慘的身世,真是聞者傷心,聽者落淚吶。”胖子用閃著光澤的袖子擦了擦眼睛,擠出唏噓的神情。“我這個人吶,最見不得人受苦,尤其是似小兄弟這等俊俏年輕之人。”
他舔了舔嘴唇,續道:“不知小兄弟是否識字?”
“回先生,斗大的字,我識不得一籮筐。”
好像在火堆上倒了一瓶汽油,胖子的笑容大盛。“時近正午,小兄弟還沒吃飯吧?我的車上有些肉脯和美酒,冒昧地請小兄弟到車中一敘,不知可否賞光?”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滕云裝出受寵若驚的純真表情。“肉脯?太好了,我可有一陣子沒吃到肉了。”他舔了舔嘴唇,諂笑道:“先生盛情,小子無敢不從,只是……只是……”他眨著眼睛,欲言又止。
“我與小兄弟一見如故,你直言無妨。”
滕云在胖子笑嘻嘻的眼睛中察覺到一絲不耐煩。“這個死胖子絕對居心不良!不過,我倒要看看你的肚子里是什么壞水。”
他悄悄地瞥了瞥勁裝男子和他的三個手下,盤算一旦遇到危險,自己能不能逃脫。最后,他認為他能端起三百多斤的托盤,應該……想必……或許……大概打得過他們。
“請先生恕小子無禮,我吃了您的肉脯,您不會向我要……要錢吧?”
“哈哈,哈哈,”胖子咧嘴大小,鼓囊囊的肚子亂顫,卻神奇地沒有撐破華麗的長袍。“你倒是挺機靈的,我喜歡。你只管放開肚子吃,些許肉脯,我白澤烽還負擔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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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就不客氣了。”滕云主動跑到車邊,為胖子掀開車簾。
“弗煜,你也進來,跟滕云認識認識。”胖子沖車外說,聲音不再那么嚴苛,多了幾分安撫的意味。
“哼!”
“不要使小性子了,外面熱,快些進來,我特意為你準備了你喜歡喝的冰鎮酸梅汁。你若不進來,我便送給滕云小兄弟了。”
“不可以!”弗煜鉆進車廂,給了滕云一個大大的白眼。“你給我起開,你坐在我的位子上了!”
車廂很寬敞,有五個軟墊,弗煜直直地盯著滕云屁股底下的軟墊,好像那是一件舉世無雙的寶貝。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這是你的,對不起。”滕云哈著腰站起來——不是討好弗煜,而是擔心碰到腦袋。“弗……”
“弗煜!”俊美男子像受到侵犯似的,歇斯底里地尖叫。
“請問弗煜公子,我可以坐在哪里?”
“你……”弗煜養尊處優,習慣下命令,不習慣解釋,竟被一個簡單的問題難住了。“隨便!”他的臉漲紅了,眼睛燃燒著惱怒的火焰,氣鼓鼓地別過腦袋。
滕云坐在弗煜的對面,嘴角浮現一抹壞笑。
“弗煜公子,我有一個問題請教,你能否回答?”他根本不給弗煜開口的機會,徑自說下去。“你是女扮男裝,還是……”他停了一下,一字一頓地說:“娘娘腔?”
“我要殺了你!”